雨后初霁,夕阳漫天,赤红色的余晖覆盖着灰色雨云,天边宏伟又瑰丽。
外面传来人声犬吠叠起彼伏的声音,很快一道骂骂咧咧的女声在屋外响起,“都三日了还躺着,真是逮到机会就知道偷懒。”
另一道男声响起,“要我说她屋里躲着总好过出来惹事,大嫂,你没觉得咱们家这几日都清净了不少吗?”
女声继续骂道:“那不是便宜她了?要我说就不该把她救回来……”
直至屋外的骂声渐行渐远,沈媛缓缓睁开眼睛。
她已经来到这个地方好几日,这几日整个人总是昏昏沉沉的,脑海中多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断断续续理了几日,她总算弄清楚这具身体的身份,以及当下所处的环境。
简单来说,她魂穿到一个溺水身亡与她同名同姓的人身上。
说起来原主也是个可怜之人,爹不疼娘不爱,为了给那她过继的弟弟筹备聘礼更是将她卖入萧家冲喜。
一个月前萧母在山上干农活,从山上摔下来不醒人事,看过好几个大夫,个个都摇头让萧家人准备好身后事。
就当萧家人也以为救不活要准备身后事时,幸亏得到一位云游的高僧指点,让萧家人寻一个与萧霁一般大富大贵之相的女子成婚替萧母冲喜,不仅能让她的病好起来,将来还有享不尽的福。
萧家人死马当活马医,愣是让媒婆去附近几村尚未有婚配的女子说媒。
原主的娘家人消息一向灵通,得知萧家人正在寻女子替萧母冲喜时,第一时间将原主带去萧家。
还真别说,十余个女子中唯有原主是大富大贵之相,就这样原主便被卖到萧家冲喜。
原主本就有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又被人当作货物一般卖去做工具人,自然是哪哪都不爽,被卖到萧家后她对萧霁对萧家是万般嫌弃,把整个萧家弄得鸡飞狗跳,顶撞公婆,羞辱兄长,与大嫂打架,欺负弟妹,还经常故意弄哭萧家几个小豆丁,简直到了神憎鬼厌的地步。
照理原主都要把萧家闹翻了天,萧家人应该将她休回娘家,可神奇的是,自她嫁过来后萧母的身子竟慢慢地好转起来。
没办法,萧家人为了萧母的身体只能继续忍着她。
他们能忍,原主却忍不了了,看到萧母的身子渐渐好转,她借着回娘家的名义,趁着天蒙蒙亮打算跑去县看望她的小情人,结果人还没出村子,就失足摔进河里淹死。
而因开车听书太入迷错把油门当车踩,冲下悬崖坠入海底而亡的沈媛则穿到了原主身上。
原主的坏名声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沈媛穿书了!
穿进临死前正在听的《寒门权臣》的爽文书里,按照书中所写寒门出身的男主萧霁在家破人亡后,涅槃重生一步步成为大胤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
但萧霁将来的尊荣华贵都与原主无关。
不仅无关,萧家大权在握之后更是派人将原主囚禁折磨至死。
只因原主就是间接害得萧家老幼葬身火海,家破人亡的人。
萧霁将来有多权倾朝野,原主的下场就有多悲惨。
如今沈媛取代了原主,她担忧原主的下场会落到她的身上。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吱呀”一声,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橙黄的阳光将立在门口的男人的身影拽得很长。
男人身量欣长,身上穿着一袭洗得泛白的青色麻衣,五官俊美白皙,眉若横山,眼神如潭,眼尾上挑,看上去有些凌厉不好接近,此时正神色晦暗地盯着她。
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这个男人就是萧霁,她费劲地从床榻上爬坐起来。
以为男人是来指责她偷懒,她嗡声道:“我,我不是偷懒,我是身子真的不舒服。”
话落,一道冰冷不耐烦的声音传入沈媛耳内:
「她又在作什么幺蛾子?她是想将我娘气死才肯罢休?」
听到萧霁的诘问,沈媛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作幺蛾子。”她真的很冤,她才刚穿过来,哪有作甚幺蛾子。
沈媛沉浸在自己的嘀咕中,完全没有看到萧霁微微错愕的表情。
好在萧霁没有细想,他敛好表情声音清冷道:“你要走可以,等我娘病好了,届时你要走我绝对不会拦着,但现在不行。”
他不在意她是否偷懒,他在意的是她前几日的举动以及村里的传闻。
他方才从村头走回来,那些人就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她卷好钱财要跟情郎私奔,说她受不了这段婚姻才选择跳河轻生诸如此类难听的话。
萧霁不在意别人说什么,他在意的是他那卧病在床的母亲,他母亲身子刚恢复一些受不得刺激,若是让她听见这些不好的传闻,指不定又要气倒了。
话音坠地,沈媛怔怔地看着男人。
想到书中原主的结局,她确实想要离开萧家,本以为她是萧家花钱买来的工具人,萧家人不会轻易放她离开,没想到男人居然主动承诺会放她走。
她糯糯点头,“好,我会等你娘的身子好全了再走的。”
原主娘家都把她给卖了,她离开萧家自然不打算再回去,她打算自立女户,正好她可以借着这段时间多赚点钱傍身,反正萧母摔断了腿没那么快会痊愈。
萧霁微眯着眼眸打量她,几息间,一道冷冷的声音传入沈媛耳朵里:
「她最好说话算话。」
“你放心,我会说话算话的。”
话落,屋内静可闻针。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神色错愕,一个神色茫然。
沈媛怎么感觉方才萧霁说话时嘴巴没有动?
还没等她想明白,萧霁接下来的话宛如平地一声雷,炸得她耳朵轰隆作响,「她怎么会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缓了几息,她终于反应过来,她猜想自个应是能听到别人心中所想。
她轻轻地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想着将话给圆回来好打消萧霁心中的疑惑,“既,既然我留在这里能让你娘的病好起来,那我肯定会信守承诺的,就,就当还你二嫂跟你妹妹的救命之恩,往后我们互不相欠。”
言讫,她佯装咳嗽,猛地一连“咳咳咳”咳了好几声。
沈媛被自家二嫂跟小妹救起的事,萧霁是知晓的,眼下看到她咳得满脸通红,他也没在深究此事,行至一旁的书案上倒了杯冷水给她,随后丢下一句“晚饭等会给你送过来”便离开了。
男人走后,沈媛仔细回想方才两人的对话以及萧霁的反应,很快便确认了她能听到别人心声的事,不过听到别人的心声也是有限制的,只有离她三丈之内,且那人有在心里嘀咕,她才能听得到。
原主声名狼藉,她既要改变原主名声,往后还要自立女户,这将来的路还不知道有多艰难,读心术虽有所限制但也好过没有,有个读心术傍身起码她能让辨辨人心善恶,不至于在这孤苦无依的时空中被人骗。
当然,此时的沈媛还不知道读心术不仅能替她辨别人心善恶,还能为她与萧霁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翌日,东方的天空微微变白,沈媛睡意朦胧地起身,她看向对面的小榻,小榻上空空如也,薄被已经整齐叠好放在一旁,早已不见男人身影。
两人成婚以来一直都是分床睡,沈媛睡床,萧霁就睡在床对面的小榻上。
两人住的房间不算大,中央靠墙放着一张木床,右边是一个大衣柜和一个衣箱,左侧放了张小的书案,之前是萧霁的书案,原主嫁过来后便将她的瓶瓶罐罐放在上面,如今俨然已成了她的梳妆台。
穿戴好衣服,沈媛便出门盥漱,回屋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打算去灶间做早饭。
萧家的院子还挺大的,他们的房间在堂屋左侧,左边是萧家二老的房间,右边是萧霁的书房,如今他弟弟萧玉在住。
堂屋右侧第一间是大房以及一对子女的房间,第二间是二房以及其女儿的房间,西侧则是萧家幺女萧秋灵的房间。
前院则是灶间,柴房,后院则是猪圈鸡圈。
沈媛遁着记忆走到灶间,屋内烟雾缭绕,萧霁一个人正在灶台忙活。
她微微一愣,迟疑问道:“你,你不是回书院了吗?”
萧霁在县上的秋麓学院进学,一般都是十日一休,今日似乎不是旬假的日子。
男人继续搅着盆里的米饭,简洁回道:“我放一个月田假。”
沈媛低应一声,看了看他手中的活儿,问道:“还有什么没弄的?我来帮忙做早饭罢。”
闻言,萧霁微微挑眉,她来做饭?
她嫁进来一个月整日好吃懒做,她还会做饭?
沈媛自然会做饭,她前世自幼就是留守儿童,跟着外公、外婆在乡下生活了十余年之久,后来在外公外婆离世后去了城里跟随父母生活,可是被离了婚的父母当成皮球踢来踢去。
因此,她去了城里的日子几乎都是一个人度过,各种家务活也是靠自个完成。
她不仅会做饭,还会做饮品,蛋糕,中西餐,这些都是得益于她前世的副业。
她前世的副业是咖啡店的主理人,主业则是插画师,做饭这种家务对她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沈媛也没等他答应,直接从一旁的菜筐里挑出几个土豆、黄瓜,道:“我做两个凉拌菜送粥吧,这么多够不够吃?”
萧家各房加上小孩子共有十余口人,她没做过这么多人的饭菜怕把握不好度做多了浪费。
萧霁淡淡回了声“够了”。
洗净,削皮,沈媛动作干净利落地将黄瓜、土豆切丝,“笃笃笃”的切菜声引来萧霁诧异的侧目,她以为是自个的刀工暴露了身份,装出一副窘迫的模样,嗡声解释道:“之前是我不懂事,往后我会跟大家一起分担家里的活计的。”
萧霁以为她之前是为了不想做饭才故意装不会,因此也没继续深究。
萧霁已经熬好粥,沈媛就做两个凉拌菜,一会儿的功夫就做好了。
东西刚摆上饭桌,萧家众人陆续来到饭桌,骤然看到立在饭桌前帮忙盛粥的沈媛,众人皆以为自个眼花没睡醒。
原主以往都是睡到日上三竿,饿醒了才肯起来的,也难怪众人皆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萧霁一面摆粥,一面招呼大家吃饭,“今儿的菜是她做的。”
不管两人未来如何,既然沈媛已经做出改变,为了家里的和谐,他也愿意试着帮她缓和她与大家的关系。
对上众人皆是惊掉下巴的模样,他继续道:“她有话跟大家说。”
沈媛:……
男人的话将她打得个措手不及,她方才在灶间跟男人已商量好,等会儿她跟萧家众人道歉时,让他帮忙说说好话。
两人分明说得好好的,她愣是没想到男人一点准备都不给她,上来就直接进入主题。
看到众人神色各异的盯着她,她只能硬着头皮上,“那,那个,以前是我不懂事,给大家带来了很多麻烦,往后我会改正的,希望大家能对我不计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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