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这亭子里都是湿漉漉的女眷们,不由得皱起了眉。他本是循着茶香过来的,却不想,竟然看到了这样一副局面。身为京城贵女,这些人的模样,实在是不成体统!
不过,倒不是所有人的表现都那么差劲。起码最前面的两位贵女,虽然衣服不像话,可那模样倒是难掩沉稳。
皇帝暗自点了点头,冲着二人道,“你们两个是谁家的姑娘,抬起头叫朕瞧瞧。”
闻言,沈婧慈心中一喜,谢如琢却是霎时绷紧了神经。
沈婧慈缓缓抬头,露了一个最标准的笑意,柔声道,“河南道台沈玉明之女沈婧慈,叩见吾皇万岁。”她刚才落水之后,妆容便花了,可沈婧慈一向机警,当下就将脸上的脂粉尽数抹掉。是以,此刻她虽然未着脂粉,看到皇帝眼里,倒是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感觉。
“原来是沈爱卿的闺女,难怪出落的这么水灵。”皇帝颔首一笑,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几眼,却在看到她裸露的小腿之后,便瞬间淡了神色,转而看向谢如琢。
谢如琢拼尽全力才没叫自己冲上去撕了二皇子,此时见皇帝看自己,只得压制住狂躁的心神,努力的平静着情绪,道,“奴才谢氏如琢,叩见皇上。”
满朝之下,也只有一家姓谢,皇帝倒是认得她,顿时笑道,“这不就是前些时日替老三挡箭的丫头么,伤可大好了?”
谢如琢恭谨道,“多谢皇上体恤,奴才已经大好了。”
皇帝见她此时不骄不躁,虽然浑身湿漉狼狈,却难掩眉目的沉稳大气,心中倒是生出了几分满意。
二皇子萧君涵见这局面,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沈婧慈,转而向着谢如琢笑道,“琢儿这些日子倒是看着精神好的多,不像刚受伤那几日,瞧着就叫人心疼呢。”
听得这话,谢如琢顿时低下头,咬住了下唇。一听到萧君涵的声音,她强自忍住的情绪就会瞬间崩塌。她恨不得上去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看在萧君涵的眼里,这却是谢如琢害羞的表现。他自然知道这丫头对自己有意,虽说这样一个草包他萧君涵并看不上,可一想到这丫头身后的谢家……
萧君涵刚有些荡漾,就听得谢如琢清冷的声音响起,“二皇子爱惜臣子,如琢感激不尽,只是女儿家清誉到底重要,还望二皇子慎言。”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跟他不熟,他甭瞎套近乎!
萧君涵闹了个没脸,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只是皇帝在他身前,他并不好发作,只干干的笑了一笑。
皇帝倒是没注意这些波涛暗涌,只是走到凉亭上内,颇为感兴趣的问道,“这茶是谁泡的?”
雪山雾尖能不能香飘三日倒是未知,可是这香气到现在都没散,却是真的了。
听得皇上问话,谢如琢这才敛了心神,回道,“奴才茶艺粗鄙,叫皇上见笑了。”
“丫头,这茶是你泡的?”皇帝显然没想到这茶会是出自一个十五岁少女之手,顿时有些诧异。
说着,他又端起一杯,品尝过味道后,顿时笑道,“谢公果然会教养女儿,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茶艺,了不得。”
谢如琢只微微一笑,道,“皇上谬赞,臣女愧不敢当。”当今圣上爱茶,尤其爱雪山雾尖。上辈子她在茶艺会上出丑之后,回去便被萧君涵旁敲侧击了一顿。谢如琢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五年时间用心学会的一道雪山雾尖,又怎么会差?
皇帝在此,众家小姐便是冻得有些瑟瑟发抖,也是不敢说一句话。可是话不能说,喷嚏却是忍不住的。
只听得一个“阿嚏”出声,那罪魁祸首霎时便捂着了嘴,脸上写满了惶恐。
谢如琢倒是神色镇定,行了礼,道,“皇上,请恕臣女无状。臣女跟几位姐姐方才不小心落了水,容我们先去换衣服吧。”
她这话一出,皇帝似是才注意到这个情况,当下便笑着拍了下额头道,“是朕疏忽了,你们快去吧。”说着,他又喊了身边的近侍道,“小胜子,你去尚宫局取几件织锦,给这些小姐们换上。”
闻言,众人顿时相视欢喜,纷纷谢恩。
谢如琢谢过皇帝,随着众人离开湖心亭后,又不由自主的回头望了一眼萧君涵。
那一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此刻是多么的谦虚而恭谨呵。迟早有一日,她会狠狠地剥掉这个人的伪面具!
宫中每举行大型宴会,都会着尚宫局备下女子的衣服,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因着都是大家贵女,这换衣服的地点也都得是独门单间。领头的宫女带着她穿花拂柳的走了许久,这路,却是越走越偏了。
谢如琢心中暗自警惕,不由得开口问道,“姑姑,这路是不是走的有些远了?”
那领头的宫女回头皮笑肉不笑道,“谢小姐,今儿个落水的人太多,离得近的都被占了,总得一一错开不是?”
闻言,谢如琢只点了点头,道,“劳烦姑姑了。”方才所有人的丫鬟都来接应了,唯有她的丫鬟没有踪影!浅碧那丫头虽然心大,可是绛朱却是个沉稳的,断断不会出这等差错。谢如琢拼命的回想前世里还发生过什么,可是前世里她落水之后,是直接被乔氏接走,送回家了的。
眼下这种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谢如琢打定主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方稳定了心神,就见那宫女道,“谢小姐,请吧。”
面前的宫殿名唤慈恩殿,位置算不得偏僻,却距离宴会较远。不过,这里倒的确是一处专供换衣的宫殿。谢如琢点头谢过宫女,走了进去。
屋内的衣服挂了整排,其间还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有八宝琉璃宫灯打着旋儿,倒是颇为整洁干净。
刚才在外面炙烤了这么久,她外面的衣服已经干了,只是贴身的小衣黏腻的很,穿着格外不舒服。
谢如琢谨慎的查探了这屋子,见的确没有可疑之处,这才微微放了心,将自己的衣服解下,挑了一套鹅黄的宫衣,换了起来。
只是,她刚系上扣子,便听得门外隐隐传来男女的调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