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夜，冰场。
“师兄，你太厉害了！”
迟欢和慕锦川的练习刚结束，沈冰就迎上前来。
她把迟欢挤到一边，将手里的保温杯送到慕锦川面前：“快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迟欢堪堪站稳，额上布满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攥紧手心，像个局外人一般看着眼前举止亲密的两人。
沈冰似有所感地回过头，脸上笑意单纯：“师姐今天也难得没出意外。”
“明天就放除夕假了，不如我们今晚去唱歌庆祝一下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附和。
迟欢抿了抿唇，轻声拒绝：“我还要继续练习，就不去了。”
“啊——”话音才落，沈冰就失落地拖长了音。
她站在慕锦川身边：“师姐不去，那该多无聊啊。”
时凝心头一颤，刚想解释。
就见始终沉默着的慕锦川眉头拧起：“平时练习用心就行，没必要这么作秀。”
迟欢喉中一哽，只得点头答应。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KTV走去，迟欢孤零零地跟在最后边。
等到散场已是深夜十一点。
众人纷纷离场，迟欢低垂着眼帘，再抬眸时包厢空无一人。
就来慕锦川也不知去了哪里。
迟欢一怔，只好拽着背包起身离开。
她走出KTV大门，独自一人往冰场方向回去。
冰冷刺骨的风雪从迟欢脸上刮过，吹得她双颊通红。
年后就是初选赛，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迟欢埋头走着，耳边忽然响起道玩味的声音：“还真被冰姐猜中了，这个叫迟欢竟然这么晚了还要去冰场训练。”
迟欢脚步一顿，抬眸正对上沈冰讽笑着的面容。
她手里夹着根香烟，与平时单纯的形象大相庭径：“师姐为了世界赛还真够刻苦。”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语调，迟欢心底涌上阵不安。
她攥着包缓缓后退：“你想干什么？”
沈冰闻言，脸上笑意愈发诡谲。
她挥手示意那两个混混往前，一字一句：“当然是想让师姐好好休息！”
迟欢瞳孔一缩，丢下包毫不犹豫地往后跑去。
只是一转身就狠狠撞上了一堵人墙。
迟欢撞得眼前发黑，还没回过神就被两个身形高大的混混架起！
她被死死钳制着，抬眼就见沈冰从她散落在地的包里取出一把冰刀，放在手中把玩。
迟欢眼底俱是惊惶，她竭力挣扎：“你们放开我……”
“沈冰，你这样做就不怕被开除吗？！”
可沈冰恍若未闻，她缓缓蹲下身子，冰冷的冰刀从迟欢脚后跟划过！
只一瞬，殷红鲜血汩汩流出，剧痛一瞬从脚踝蔓延至全身！
迟欢痛到失声，眼前阵阵发黑。
却听沈冰阴郁的声音在暗巷中响起：“师姐，你再也站不起来了，我怎么会被开除？”
“和慕锦川一起拿到世界赛冠军的人，只能是我，不是你！”
第七章
凌晨三点，医院。
迟欢强撑着睁开发沉的眼皮，入目是一片雪白。
“你醒了。”
迟欢转头看去，对上了医生的目光。
她一瞬回神，挣扎着起身：“我的腿……”
医生将病例报告合上：“跟腱断裂是可以恢复的，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就还能站起来。”
跟腱断裂？！
迟欢耳边一阵轰鸣。
她猛然抬眸：“沈冰在哪里？沈冰呢？！”
医生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送你来的那个女生？她回去了。”
话落，医生转身走出了病房。
迟欢坐在床上，视线落在自己被纱布包裹的脚踝上，眼中蓄满惊慌的泪。
那阵阵刺痛提醒着她，她的职业生涯已经落下帷幕！
翌日，病房内。
迟父裹着黑色棉衣推门走进。
他将怀里捂着的保温杯放到桌上，看向病床上面色灰白的迟欢。
迟父张了张干裂的唇瓣：“迟欢，吃饭。”
迟欢却罔若未闻。
她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体育频道正播放着往年冰滑的赛事锦集。
荧幕里的迟欢身姿轻盈，像是冰原上掠起的白鸟。
迟父眼眶泛红，赶忙低头去拧保温杯盖。
耳边却忽然响起迟欢低哑的声音：“爸，你还从来没看过我的比赛，我就已经不能跳了。”
迟父鼻尖一酸，一颗浑浊的泪倏地砸落在地。
他胡乱抹了把脸，从怀中掏出个钱包来。
“爸爸看过……”迟父颤抖着手将钱包打开，送到迟欢面前：“你的每一场比赛，爸爸妈妈都看过。”
“小迟，其实你一直是爸妈的骄傲。”
迟欢怔怔垂下眸去，就见钱包夹层里放着她八年前在少年宫头次夺冠的照片。
照片拍摄的位置很靠前，却也很偏僻。
原来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站在暗处默默为她喝彩。
迟欢眼泪一瞬夺眶而出。
她扑进迟父怀中，肆意地发泄着全部的惊慌和痛苦。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我只是想跳冰滑，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迟父紧搂着迟欢，眼眶红到发烫。
他轻拍迟欢瘦弱到吓人的后背，竭力隐忍着开口：“小迟，爸爸不会让你白受委屈。”
……
十天后，复健室内。
迟欢强撑着轮椅起身，刚抬起脚就重重栽倒在地。
右脚后跟传来撕裂般的痛意，护士赶忙上前将她扶起。
她看着迟欢身上这几天摔出来的淤青，忍不住劝慰：“迟小姐，您已经很恢复得很好，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正常行走……”
“可我想要的不是站起来！”护士话音才落，迟欢就急急出声。
她推开护士，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冰滑初选赛就在明天，我想要是重新站在冰场上！”
跟腱断裂无非是在她为数不多的时间里，又砍去一刀。
迟欢心底漫上绝望，身后突然传来慕锦川的声音：“迟欢。”
她猛地转过头去，正对上男人冰山般的面容。
迟欢瘦弱的身形摇晃，狼狈无处可藏。
她强忍疼痛，语无伦次的向着慕锦川解释：“锦川，你怎么来了……”
“我复健做得很好！就算今年来不及和你参加世界赛，明年也一定可以！”
而慕锦川看着她这副模样，眉头微微拧起。
他唇瓣启合，每个字都残忍到极致：“明年？”
“迟欢，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再也无法站上冰场！”
第八章
“我可以！”
迟欢近乎声嘶力竭，眼眶里蓄满泪：“如果我不去，你明天要怎么参加比赛？！”
这些天来不要命般的复健，她从来都不是只为了自己。
话音落地，慕锦川少有的沉默了片刻。
迟欢敏锐的抬眸看向他，心中涌上巨大的不安。
而慕锦川挪开了视线，嗓音是惯常的冷漠。
“我搭档已经换成沈冰了，以后也都会是她。”
迟欢一瞬僵在原地。
在她为和慕锦川的约定摔到满身伤痕的时候，慕锦川却早已准备好退路。
迟欢不怪他未雨绸缪，可为什么要给自己希望？
她攥紧手，强忍撕裂痛意一步步走向慕锦川：“为什么……你不肯多等我一年？”
“只要一年，我就可以重新和你并肩站在冰场上的！”
话落，迟欢在慕锦川面前站定。
后脚跟结成疤的伤口又撕裂，鲜血在洁白瓷砖地上蜿蜒。
她视线逐渐模糊，分不清是白血病并发症还是泪。
慕锦川却不为所动。
他耐心告罄，蹙眉反问：“白血病晚期患者还有一年吗？”
迟欢一怔。
她不敢置信地抬眸：“你……都知道？”
“是。”慕锦川淡淡回应，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他掀了掀眼皮：“迟欢，别成为我的累赘。”
留下这句话，慕锦川转身离去。
迟欢被彻底击溃，目光却始终追着他背影。
直到彻底模糊不见。
……
几天后。
迟父搀扶着迟欢在走廊上慢走。
一抬头，就见冰滑队教练提着果篮站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教练有些拘谨：“小迟，你恢复得怎么样？”
迟欢垂下眼睫：“还好，教练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教练走到迟欢面前，把手里的果篮放下：“也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
“锦川和沈冰拿到了初选赛冠军，大家都在等你回去呢！”
慕锦川和沈冰拿到冠军。
这句话像是巨石压在迟欢心上，呼吸都变得艰涩起来。
原来她引以为傲的默契那么容易被取代。
迟欢张了张苍白的唇瓣，半个字都挤不出来。
让她说什么？
恭喜慕锦川没有她在，照旧风光无量吗？
迟欢心脏向被大手攥住，一下一下扯得她生疼。
而站在她身侧的迟父脸色一沉，生硬开口：“以后这种消息就不要来告诉我们了，我们不想听。”
话落，他搀着迟欢往病房走去。
父女二人刚踏进病房，迟欢的主治医生就迎了上来。
他格外欣喜：“迟小姐，您去哪儿了？”
“我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找到和你适配的骨髓了！”
迟欢早已寂灭的眸光又倏地亮起。
她紧忙问：“是谁？”
医生将手中的资料递给她：“是那天送你来医院的姑娘，她当时留下做了个体检……”
迟欢在医生的话声中打开资料，下一秒，便彻底僵在原地。
医生的话还在继续，字字清晰地贯入迟欢耳中——
“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沈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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