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欢攥着手机的手有些发颤。
所有人都在解说慕锦川的这句话,只有她第一眼就懂它背后的意思。
耳旁传来陆奕洲笃定的话声:“这还用猜吗?慕锦川显然是想退役了!”
“他不会的!”迟欢猛地反驳。
这四个字脱口而出,她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言。
迟欢抬起,朝愣住的陆奕洲扯出个牵强的笑。
她还想解释些什么,现任教练突然出现在场馆门前。
他朝迟欢招手:“小迟,你过来一下。”
教练的模样一看就是有正事,迟欢只能在众人复杂的眸光中快步离开。
她走到教练面前站定:“教练,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教练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片刻,他才挤出句:“你和我来。”
迟欢没多问,跟着现任教练走出场馆,一眼就看见了从前在帝都队时带她的前教练。
那两个字在喉间滚了又滚,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四目相对,前教练有些拘谨地搓手:“小迟,你叫我袁教就好。”
他察觉到迟欢的顾忌,没有过多为难。
到底这也是他亲手带了八年的孩子。
迟欢岁入队,每一次的成长他都看在眼中。
在迟欢和父母关系最差的那几年,他充分担当起了父亲这一角色,更担得起老师这两个字。
迟欢敛眉:“袁教,您怎么突然来找我?”
袁教搓手的动作更加局促,小心看了迟欢的现任教练一眼,才咬牙开口:“我有些关于慕锦川的事……想和你谈谈。”
“但是你放心,我不是来劝你回帝都队的!只要你能继续冰滑,在哪里老师都替你高兴!”
最后这句话,袁教说得又急又诚恳。
迟欢知道他做不出挖墙脚的事,垂头带着袁教往旁边咖啡馆走去:“我们坐着谈吧。”
现任教练没阻拦,袁教匆匆跟上。
咖啡馆内。
苦香味弥漫。
袁教坐在迟欢对面,捧着杯热茶:“小迟,我知道来和你说这些不太合适,但现在也只有你能劝锦川了。”
“他执意要转单人冰滑,你也知道双人转单的难度非常巨大,完全就是两个体系!”
“锦川今年26岁,留给他的时间本就不多,所以更不能让他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啊!”
袁教眉头紧皱,显然正为这件事焦急不已。
冰滑选手们的职业寿命都不太长。
正常来说,状态良好的话服役到30岁都不成问题,但慕锦川显然不在这个行列。
他太想赢了,已经到偏执的地步。
迟欢眸光落在眼前的热卡布奇诺上,她定定看着爱心拉花:“可是教练,慕锦川应该学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不会永远都跟在慕锦川身后,替他收拾这些烂摊子。
袁教神色为难:“我知道,但人总有糊涂的时候……你去劝一劝吧,就当是看在我曾经带你这么多年的份上。”
这张人情卡打出来,迟欢拒绝的话尽数哽在喉中。
她抬头看着袁教诚恳的模样,张了张唇瓣。
片刻后,才无奈从齿缝中挤出句:“我去看看他吧。”
翌日。
千禧名都,2201室。
迟欢看着熟悉的红木门,迟迟没有敲响。
这里曾是她和慕锦川共同的家。
回忆汹涌而至,她忽然间想起许多。
慕锦川的父母都是极地考察员,他们很少回来,但会给慕锦川寄很多在南极的照片。
而那时冰场离他家近。
每次和迟欢练习到深夜,他就会带她来这边住。
18岁的慕锦川会将那些照片拿出来给迟欢看,和她讲一望无际的冰川雪原,还有潜藏在皑皑白雪下的秘闻。
那时少年眸光熠熠:“迟欢,有机会我带你去极地冰滑。”
可这个机会,终究是不会有了。
迟欢思绪纷乱。
她没想好要和慕锦川说些什么,面前响起咔哒一声响。
大门从里被人打开。
迟欢惊慌抬眸,正对上慕锦川有些迷离的眼神。
男人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身形有些摇晃。
他看着迟欢微微蹙眉:“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迟欢欲言又止。
她看着慕锦川不太正常的模样,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来,探上慕锦川的额头。
掌心传来烫得有些吓人的温度,迟欢大惊失色:“慕锦川,你发烧了?!”
慕锦川显然没意识到这点。
他别过头想甩开迟欢的手,垂在身侧的手腕却突然一紧。
迟欢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里走去:“一场比赛而已,你要把自己折腾到什么程度才够?”
慕锦川张了张有些干燥的唇瓣,喉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看着迟欢熟门熟路地从电视机柜旁边拿出药箱,在她翻找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提醒:“家里退烧药都过期了,我正准备出去买。”
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慕锦川还是能意识到。
只是他没有那个精力再去管,挣扎着想出门,就碰到了迟欢。
而迟欢闻言,翻找药箱的手一顿。
她起身往外走去,只撂下一句:“我出去买,你就在家等我。”
慕锦川没有拒绝,也没给出半点回应。
迟欢来不及管这么多,急匆匆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听见慕锦川喊她:“迟欢。”
迟欢迟欢迟欢,好像他格外爱突然念出她名字。
迟欢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滞住,她还没来得及问慕锦川又想说什么,就听他虚弱的声音遥遥传来——
“你真的还会回来,对吗?”
大概是因为他病着,说出来的话都格外脆弱。
迟欢没有回头,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片刻后,她沉声回答:“慕锦川,我不像你那样喜欢突然把病人抛弃。”
她从来都是只要慕锦川肯多看她一眼,就能义无反顾为他赴汤蹈火的人。
哪怕到了现在,看见他生病也会忍不住多管。
迟欢没再回应慕锦川的话,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三分钟后。
迟欢下了电梯,紧忙赶往最近的药店。
她不敢有一刻耽搁,只是才跑出去没两步,就突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迟欢,你怎么还会在这里?”
迟欢霎时僵在原地。
她怔怔回头看去,就见陆奕洲正站在小区门口,正满脸困惑地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