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开(李瑗)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鸢尾花开全文阅读
时间：2023-02-06 11:07:27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庄况第一次知道陈华盛的名字，是因为一个叫何樵的男人。
那一天到达江宁市后， 他就直接去见了学校的领导和庄焱的班主任，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大学期间的庄焱是一个内敛、不和群、不停兼职打工且功课优秀的女孩。率粥律周庄况放在皮夹里的照片，因此而鲜活了起来。
她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并没有掩饰住她冷淡的表情，原先看起来平静的眉眼间，似乎也透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不耐烦，她的下巴稍稍收紧，一不小心容易让人看出她的倔强，十九岁的庄焱，略带锋芒。
撇开小时候的滤镜，这和他记忆中的妹妹大相径庭，他大约猜想，庄焱跟随母亲的生活并不顺遂。这张照片是庄焱在高中毕业后，大学第一学期即将开学时照的。
母亲甚至没有庄焱现在二十二岁的照片。
庄焱是在开学一个月后失踪的，原本大四的课程并不多，是在开学的前两个月完成课程后，就以找实习单位和准备论文为主的一学期。大家在毕业季都忙于准备论文、投简历、面试，庄焱的失踪在繁忙的这个时段，发生的悄无声息，甚至连她同寝室的室友都不曾注意到。
大约两周后，寝室的其他三个女孩才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同时老师因为她的缺课情况严重，才给母亲打了电话，结果庄焱不在学校，也不在母亲那里。
虽然已经报警，但不管是母亲的请求，还是他自己对妹妹的牵挂，这趟江宁之行是必然的。
他没能从班主任的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便提出要去一趟庄焱的寝室。庄焱的寝室在三楼，是四人间，上面是床铺，下面是柜子和书桌。寝室的环境干净整洁，他到的时候，寝室里只有一个女孩。她看到他，略显惊讶，只指了指一个床铺，告诉他，这是庄焱的位置。
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放在原位，庄况打开衣柜，里边除了校服、一件黑色的外套和两条牛仔裤，还有一只黑色的行李箱，行李箱里没有东西。他又拉开书桌的抽屉，都是一些学习笔记。在书桌上除了专业的工具书，还有几张叠起来的报纸夹在其中。
报纸是江宁日报，总共五份报纸，每一份都是被剪过的，这就像小时候把好的作文小报剪下来贴在笔记本里，方便于随时翻看阅读。庄况随即翻起了她的笔记本，但里边都只有一些学习的知识记录，并没有剪报。当时他只觉得庄焱是学习新闻类的专业，阅读报刊关注时事，并无特别之处。但当他找不到贴剪报的笔记本的时候，心里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他转身询问站在一旁的女孩，你是否见过庄焱有贴剪报的笔记本。
女孩摇摇头，只说，庄焱独来独往，和我们都不太熟，我们都知道她在打工兼职，但她也从来没有和我们提起过。
庄况点点头，拿上报纸，与女孩道谢后，就离开了。
***
一出校门，他就来到了一个离学校最近的报刊亭，拿着这些残破的过期报纸，询问老板同一日期的报纸。辗转了几个报亭，也只找到今年的过期报纸，总共两份，剩下的三份是去年的报刊，大多都被处理掉了。
找到的报纸，第一张是今年 2 月 18 日，甲申年，雨水。内容是江宁市城西的一处烂尾楼里有一个中年男人跳楼而亡，报道说这个男人是外地人，因为这里的房子相比周边便宜不少，就倾全部存款付了首付在华阳小区买了一个房子。有了房子，他和妻子就可以把在老家的孩子接过来读书。但是这片小区甚至连外墙都没有做起来，就停工了。
为了表示抗议，也为了省点房租钱，他和妻子搬进了十一楼的烂尾房，他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年了，陆续也有其他的户主住进来。
没有电，就用手电筒和蜡烛；没有水，就挑着水桶一层层爬楼梯。仿佛这样坚持着，总一天，他们会迎来开发商的重新动工。
现实却是，男人从新买的房子楼层跳了下来，而开发商的新项目仍旧一个接一个的不停的在运作。
贷款不会因为烂尾楼而被停止缴纳，银行也不会因为男人的死而宽限他的妻子几天。七天后，男人的妻子失踪。
整个报道是一篇冷静的叙述，甚至看不出笔者的一丝情感在其中，但是阅读者却会从其中感受到深深的绝望。也许，现实本身已经足够绝望。
这篇报道刊登的位置非常不显眼，在整张报纸所占篇幅也极小，庄况看到记者署名是何樵。
另一张报纸是今年 3 月 8 日妇女节的日报。当庄况看到报道里主人公的名字的时候，不禁背脊发凉，是那个跳楼身亡的男人的妻子。男人的妻子在几天前死于谋杀，被割去了乳房，凶手将其抛尸在公园的一个池塘里，是晨练的老大爷发现报警，才发现了尸体。同样是何樵的报道。
他不知道这两篇报道是巧合，还是一桩追踪的系列报道。但何樵这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庄焱带走了她的剪报笔记本，也可能是原本她就随身携带，不管怎么样，何樵这条线索或许可以试一试。
庄况后来到报社询问才得知，何樵不仅是江宁日报的记者，同时他也是庄焱曾经的领导。在大三下半学期，庄焱在江宁日报找了一份兼职的工作，根据报社的其他人告诉，庄焱这份兼职实习记者的工作招聘，是何樵向报社申请的，庄焱则相当于何樵的助理。
只是这份兼职的雇佣关系在去年年底就结束了。而何樵在四个月前出车祸已去世，查到这里，庄况以为何樵和庄焱的失踪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人都过世了，再查也查不到他身上去。
当他走出报社大门的时候，有个年轻人边跑边喊住了他。
他说他叫小章，是何樵的同事。见庄况的目光有些疑惑，他又解释，老何以前带过我，人就这么没了，我也挺难过。
庄况总觉得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也没有接话，只是从烟盒拿了一根烟递给他。
小章摆摆说，我不抽烟。只是仔细打量庄况的眉眼半晌，才叹气道，“你是庄焱的哥哥？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家里人，这样看着还真有几分像。”
庄况笑了下，和小章的书生气不一样，笑容里的锋锐若隐若现，并未就他的话回答，只是直接问他，“何樵和我妹妹的失踪有关？”
他来报社就是为了查庄焱的事情，鉴于何樵和庄焱的工作关系，小章能追出来，应该是知道点什么吧。这样想着，他也就直接将问题说了出来。
小章走近几步，压着声音说，“我也不确定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的事情和这桩事情有没有关系。”
“我只知道老何和小庄一直在查陈华盛。”
“陈华盛是长盛安保服务公司的老板范先明的人，我记得老何说过范先明这人手脚很黑，上岸后，也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
“出事前，老何接了一个电话就跑出去了。”
庄况问道：“什么电话？”
即使两人站在路边的树荫下，小章的额头上都是汗水，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是陈华盛的电话。”
庄况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所有事情在看不见的地方有着隐约的联系，小章能和他说这些话，想必知道的更多，“你也在查陈华盛？”
却见小章苦笑，“我只是查了老何的最后一个电话而已。至于其他的，我也只能到此为止。很多事情，要学会止步于此。再进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
庄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把刚才递给小章而被拒绝的烟点上，眉眼的锐利在吞云吐雾间也渐渐淡去。
***
他等到指间的烟都燃尽了，才看到一辆开着远光灯的汽车逐渐靠近铺子。庄况将烟头扔地上，仍旧站在门边，一直到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出现在视线中，他才走过去，“老板。”
陈华盛见他这么晚了还没有关上铺子，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还没有休息？”
“出来抽根烟，顺便把电瓶车的充电器插上。”半暗不明的灯光下，庄况的目光很自然的在他的身上稍作停留，见他的样子，想起之前李瑗发给他的短信，问道，“老板，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陈华盛说：“顺道过来给你们说一下，张宇人呢？”
庄况抬头往楼上指了指，二楼已经没有了灯光，“估计睡了。”
陈华盛笑道：“这小子，倒是早睡早起，养生做的好。我也没什么事，跟你说一样。”
“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有什么事情让张宇自己决定就可以。”说着，他打量起来庄况，“你来了两个月了，怎么样，还习惯吗？”
庄况点点头，“没什么不习惯的。张宇人不错，也热闹。”
听到这话，陈华盛的眉眼舒展开来，“这孩子是不错。你好好干，以后我亏待不了你们两个。”
庄况第一次见陈华盛这个模样，好说话、又平易近人。他来的这段时间，大概就是陈华盛失势的时候，偶尔他也会来到店里呆上一会儿。每次庄况见到他，他脸上的神情说不上凶神恶煞，但是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他也能看出几分戾气。
他见过很多人，尤其这种道上混的人。最狠的人，往往都是这种在人群中不起眼的，他们狠，是因为他们稳，掏刀子的手稳，杀人的心也稳。
庄况也笑着应了一声好，转而想到昨天的事情，顺势提起，“对了，昨天有个带着大金链子的男人来洗车，还问到你了。”
陈华盛的嘴角露出一抹笑，眼睛里却是没有半分笑意，“呵，说什么事情了吗？”见庄况支吾，就了然道，“这人嘴巴就没干净过，不过是见我落魄了，以为他这种混子都可以骑上头来撒尿了。”
“他也没说什么，就说，你这铺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位置不好，面积也小了点。”
庄况将话说的好听些，避免他尴尬，而后面话也随之带了几分好奇，“老板，你这儿确实是有点偏僻，昨天张宇还抱怨招个洗车工也没人。怎么没想着挪个大点的地方，生意不是更好？”
陈华盛却说，“我也不指望它赚钱。不过你们两放心干，亏不了你们。”
不指望赚钱的店铺，对陈华盛而言，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庄况心里琢磨着，他曾经翻过他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与长盛安保服务公司有关的东西。
现在陈华盛不来店里了，那他是不是也没有必要在这里了，他盘算着去留时， 眼见陈华盛驱车离开，就掏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了个信息，“约吗？”
第八章 电话
李瑗是被一阵吵杂的声音惊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一束白光直愣愣地照在她的脸上，刺得她眼前一片黑。
她忙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耳边一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在喊她的名字。忽然身体不受控制的、有频率地振动了起来，胸腔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让她想起外婆家后院的一棵冬枣树，硕大的枣子，一颗颗掉落到地面的响动，引得她趴在窗口围观。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循着这片衣角往上看去，是一个剔了平头、戴眼睛的男人，他好像看到她醒来了，转身和旁边的人说，没问题了。
哦，原来是医生。她扭头往周围看去，很多人，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还有人在骂。这里是急诊室吗？
她不是在公司加班吗，现在是几点，凌晨一点？
诸多的疑问还没有理清楚，耳边又听到了嘀------像警笛鸣叫的声音，她看不清楚人，眼前都是白色，声音又开始变得吵杂，从其中，她辨别出最开始那个医生的说话声：李瑗，坚持住。
她想应声，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突然眼前所有的白影退去，只剩下一张双目紧闭的脸，她见过这张脸，只是这样看着它，感觉很陌生，和她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感觉不同。仿佛面前躺着的人，不是她自己。
你是谁？ 是一个冷漠而略带嫌恶的声音。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忽然睁开眼睛的人，四目相对之下，心底忽然发慌。她看到这个长着和她面容样貌一样的女人，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想告诉她，这是我的脸，我是李瑗。
只是还没有等她说出口，她猛地一颤，被梦里那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吓醒了。李瑗一抹额头，脑门子上都是薄汗。
可真够吓人的。她暗暗叹了一口气，仍旧对那眼神心有余悸。手机上亮起了提示灯，在这片黑夜中，像一盏微光，让她更快地抽离了梦中的惊吓。
翻开手机盖，这个她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号码下，有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约吗。虽然明知这是他们两人的暗号，但她还是想唾一句，约个头啊。
由于她的手机也是邵鹏给的，随时可能被收回去，他们之间所有的聊天记录随时需要删除。她给他发了信息，删除记录后，就躺着等他回音，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信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现在醒来，看到这两个字，唾骂之后，又觉得有了阵阵暖意，她不敢深思梦中的内容，太过真实，而让她隐约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甩了甩脑袋，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见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又躺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然后窝在被子底下，给庄况回拨了电话。
“喂。”庄况的声音是有厚度的，平而稳，听着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产生的心理作用。但是在她来到这里的第二天遇到他，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 她很难不对这根浮木产生心理依赖，或许这也是她觉得安心的原因。
“你怎么现在才回我短信？”话一出口，连李瑗自己也愣住了，她原本想问他的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计划了吗。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她正准备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时候，庄况在手机另一头说：“陈华盛刚走，就给你发信息了。”
李瑗一时哑口无言，这都离她发给他信息的时间过了两小时了，敢情他是觉得先前的短信是没有必要回复的喽。
庄况见对方不作声，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知道了，下次我会及时回复信息的。”
李瑗的嘴角微微翘起，庄况的回答让她觉得她并不是那么无关紧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其实很怕被抛弃，“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庄况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李瑗。”
他这么正正经经地喊她的名字，让她心中隐约拉起了警惕，李瑗试探性地问道，“你有计划了？”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你去会一会范先明怎么样？”
李瑗一瞬间有种还没有出狼窝，又要入虎穴的感觉，她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差点被打死都要逃走，可见这个范先明不是什么好鸟，甚至可能是条恶狗。
但是呆在这里，基本没有逃走的希望，她问过王娟，为什么不报警。王娟说不想被玩死，就不要想这些。这片区出警，就没有来过这里。
她权衡了下目前的处境，利落地应下，“行。”
可能连庄况都没有想到她应的那么爽快，她苦笑道：“本来我也没有选择，邵鹏把我关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了，就让陈华盛把我接走。现在这个情况，让你带我离开，确实挺难的。”
不待他说话，李瑗又道：“但是你到时一定要想办法把我救出来，不然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庄焱了。”
庄况虽然没有从她口中问到有关庄焱的具体信息，但他知道她是特别的，就像她会出现他的梦中，知道他在找庄焱，几乎直觉般地确认，这个女人是一条有用的线索。
神明的指引，从来不会出现的无缘无故。
“我答应过带你离开，就一定会带走你。”庄况说得很轻，落在李瑗的心头，却重重的像一朵被骤雨打落的栀子花，即使疾风骤雨，也伴有暗香。
***
电话刚挂上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这时，李瑗正默默给自己鼓劲，回想着自己和庄况的通话，她自认为处理得不错，软硬兼施。手机突然又亮了起来，发出的震动声响，打断了她的思路，起初，她想当然的以为是庄况的电话，接起就问：“还有什么事情忘了说吗？”
电话的那头只有沉默，她叫了一声“庄况？听得到吗？”以为是手机的信号出现问题。
正当她想下床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你是李知蝉？”
她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谁？”
“你认识袁梅吗？”电话里的男人自顾自地问道。
李瑗想起王娟提过袁梅失踪的事情，一下子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皱起眉头，“认识。”紧跟着再次问道，“你是谁，袁梅人呢？”
男人解释说：“这手机是我捡到的，我翻看了手机发现只有一个短信聊天记录，所以就拨通了这个电话。”
李瑗却一头雾水，“什么聊天记录？”
她从醒来拿到手机后，翻看手机，通讯录里除了邵鹏的电话，还有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并没有短信聊天记录，而现在也不过多了庄况的联系方式。只是她和庄况的通话记录也在他们结束电话的时候，全部删除干净了。
“袁梅，你见到人就一起躲起来，其他的交给我。”男人一字一句地复述。
李瑗的心开始砰砰的加速跳动，这个话里有着她不记得了的信息，“什么意思？”
“这是你发给她的一条短信内容，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袁梅的手机落在了这里，你要来拿走吗？”他有点不耐烦的说道，“如果你不需要，这捡到的手机就归我了啊。”
“要，当然要来拿。你在哪里？”李瑗连忙说道。
男人说出了一个地址：“西署区宝安路 1332 号。”
李瑗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她还是一口应下，“好，明天上午 10 点。”
挂了电话后，她左思右想不能将这个事情告诉邵鹏，捡到手机的男人所告知的短信内容，让她觉得李知蝉在做一件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不然为什么她把手机里和袁梅的聊天记录删除的干干净净，就像她和庄况的联系一样，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越想，心越慌，但是她也怕因为自己的“不记得”，而耽误了事，袁梅的失踪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出现了意外。
但现在她连自己的活动空间都受限，更别说明天的赴约，一时不知怎么办，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将已知的内容重新去串联。
袁梅，袁梅，她低声喊着这个名字，意图唤起一些以前在同事八卦时或者网上讨论这部小说时提到过的记忆。
袁梅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
李瑗忽然停下踱步，站在玻璃推门边上，猛地拉开窗帘，清亮的月光倾泻而入，微微驱除了室内的漆黑，她仰头望着挂在天上的月亮，想起来了。
她怎么会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袁梅是一个母亲。
网友为她作过一幅画， 她曾经也是因为这幅画才知道了这个小说，但也仅限知道而已，她并没有深究人物的命运，只是对这幅画印象深刻。 作者模仿了英国画家约翰.阿特金森.格里姆肖的绘画风格，静谧而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饱含情绪表达，又仿佛缄默地承受所有内容。
她并不懂艺术，却也曾为此动容过。
在画里，泥泞的道路两旁是一排排掉光了叶子的树木，满月的光辉明亮清透，树木影影绰绰，形似张牙舞爪的怪影，徘徊在一对走在路上的母女身边，她们的背影一个高大，一个矮小，母亲的手牢牢地牵着女孩的小手。在这幅晦暗的画作里，只有女孩头上的发夹是鲜活的，红色的蝴蝶结上镶了一颗小巧滚圆的珍珠。
她记得这幅画的名字叫《月光里的背影》，谨以此纪念小说中死于九月十八日的袁梅。
那是 2005 年的中秋节。
那一天到达江宁市后， 他就直接去见了学校的领导和庄焱的班主任，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大学期间的庄焱是一个内敛、不和群、不停兼职打工且功课优秀的女孩。率粥律周庄况放在皮夹里的照片，因此而鲜活了起来。
她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并没有掩饰住她冷淡的表情，原先看起来平静的眉眼间，似乎也透露出了一丝微不可见的不耐烦，她的下巴稍稍收紧，一不小心容易让人看出她的倔强，十九岁的庄焱，略带锋芒。
撇开小时候的滤镜，这和他记忆中的妹妹大相径庭，他大约猜想，庄焱跟随母亲的生活并不顺遂。这张照片是庄焱在高中毕业后，大学第一学期即将开学时照的。
母亲甚至没有庄焱现在二十二岁的照片。
庄焱是在开学一个月后失踪的，原本大四的课程并不多，是在开学的前两个月完成课程后，就以找实习单位和准备论文为主的一学期。大家在毕业季都忙于准备论文、投简历、面试，庄焱的失踪在繁忙的这个时段，发生的悄无声息，甚至连她同寝室的室友都不曾注意到。
大约两周后，寝室的其他三个女孩才意识到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同时老师因为她的缺课情况严重，才给母亲打了电话，结果庄焱不在学校，也不在母亲那里。
虽然已经报警，但不管是母亲的请求，还是他自己对妹妹的牵挂，这趟江宁之行是必然的。
他没能从班主任的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便提出要去一趟庄焱的寝室。庄焱的寝室在三楼，是四人间，上面是床铺，下面是柜子和书桌。寝室的环境干净整洁，他到的时候，寝室里只有一个女孩。她看到他，略显惊讶，只指了指一个床铺，告诉他，这是庄焱的位置。
所有东西都整齐地放在原位，庄况打开衣柜，里边除了校服、一件黑色的外套和两条牛仔裤，还有一只黑色的行李箱，行李箱里没有东西。他又拉开书桌的抽屉，都是一些学习笔记。在书桌上除了专业的工具书，还有几张叠起来的报纸夹在其中。
报纸是江宁日报，总共五份报纸，每一份都是被剪过的，这就像小时候把好的作文小报剪下来贴在笔记本里，方便于随时翻看阅读。庄况随即翻起了她的笔记本，但里边都只有一些学习的知识记录，并没有剪报。当时他只觉得庄焱是学习新闻类的专业，阅读报刊关注时事，并无特别之处。但当他找不到贴剪报的笔记本的时候，心里泛起了异样的感觉。
他转身询问站在一旁的女孩，你是否见过庄焱有贴剪报的笔记本。
女孩摇摇头，只说，庄焱独来独往，和我们都不太熟，我们都知道她在打工兼职，但她也从来没有和我们提起过。
庄况点点头，拿上报纸，与女孩道谢后，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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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校门，他就来到了一个离学校最近的报刊亭，拿着这些残破的过期报纸，询问老板同一日期的报纸。辗转了几个报亭，也只找到今年的过期报纸，总共两份，剩下的三份是去年的报刊，大多都被处理掉了。
找到的报纸，第一张是今年 2 月 18 日，甲申年，雨水。内容是江宁市城西的一处烂尾楼里有一个中年男人跳楼而亡，报道说这个男人是外地人，因为这里的房子相比周边便宜不少，就倾全部存款付了首付在华阳小区买了一个房子。有了房子，他和妻子就可以把在老家的孩子接过来读书。但是这片小区甚至连外墙都没有做起来，就停工了。
为了表示抗议，也为了省点房租钱，他和妻子搬进了十一楼的烂尾房，他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年了，陆续也有其他的户主住进来。
没有电，就用手电筒和蜡烛；没有水，就挑着水桶一层层爬楼梯。仿佛这样坚持着，总一天，他们会迎来开发商的重新动工。
现实却是，男人从新买的房子楼层跳了下来，而开发商的新项目仍旧一个接一个的不停的在运作。
贷款不会因为烂尾楼而被停止缴纳，银行也不会因为男人的死而宽限他的妻子几天。七天后，男人的妻子失踪。
整个报道是一篇冷静的叙述，甚至看不出笔者的一丝情感在其中，但是阅读者却会从其中感受到深深的绝望。也许，现实本身已经足够绝望。
这篇报道刊登的位置非常不显眼，在整张报纸所占篇幅也极小，庄况看到记者署名是何樵。
另一张报纸是今年 3 月 8 日妇女节的日报。当庄况看到报道里主人公的名字的时候，不禁背脊发凉，是那个跳楼身亡的男人的妻子。男人的妻子在几天前死于谋杀，被割去了乳房，凶手将其抛尸在公园的一个池塘里，是晨练的老大爷发现报警，才发现了尸体。同样是何樵的报道。
他不知道这两篇报道是巧合，还是一桩追踪的系列报道。但何樵这个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庄焱带走了她的剪报笔记本，也可能是原本她就随身携带，不管怎么样，何樵这条线索或许可以试一试。
庄况后来到报社询问才得知，何樵不仅是江宁日报的记者，同时他也是庄焱曾经的领导。在大三下半学期，庄焱在江宁日报找了一份兼职的工作，根据报社的其他人告诉，庄焱这份兼职实习记者的工作招聘，是何樵向报社申请的，庄焱则相当于何樵的助理。
只是这份兼职的雇佣关系在去年年底就结束了。而何樵在四个月前出车祸已去世，查到这里，庄况以为何樵和庄焱的失踪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人都过世了，再查也查不到他身上去。
当他走出报社大门的时候，有个年轻人边跑边喊住了他。
他说他叫小章，是何樵的同事。见庄况的目光有些疑惑，他又解释，老何以前带过我，人就这么没了，我也挺难过。
庄况总觉得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也没有接话，只是从烟盒拿了一根烟递给他。
小章摆摆说，我不抽烟。只是仔细打量庄况的眉眼半晌，才叹气道，“你是庄焱的哥哥？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家里人，这样看着还真有几分像。”
庄况笑了下，和小章的书生气不一样，笑容里的锋锐若隐若现，并未就他的话回答，只是直接问他，“何樵和我妹妹的失踪有关？”
他来报社就是为了查庄焱的事情，鉴于何樵和庄焱的工作关系，小章能追出来，应该是知道点什么吧。这样想着，他也就直接将问题说了出来。
小章走近几步，压着声音说，“我也不确定发生在他们两人身上的事情和这桩事情有没有关系。”
“我只知道老何和小庄一直在查陈华盛。”
“陈华盛是长盛安保服务公司的老板范先明的人，我记得老何说过范先明这人手脚很黑，上岸后，也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
“出事前，老何接了一个电话就跑出去了。”
庄况问道：“什么电话？”
即使两人站在路边的树荫下，小章的额头上都是汗水，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紧张，“是陈华盛的电话。”
庄况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所有事情在看不见的地方有着隐约的联系，小章能和他说这些话，想必知道的更多，“你也在查陈华盛？”
却见小章苦笑，“我只是查了老何的最后一个电话而已。至于其他的，我也只能到此为止。很多事情，要学会止步于此。再进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
庄况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他把刚才递给小章而被拒绝的烟点上，眉眼的锐利在吞云吐雾间也渐渐淡去。
***
他等到指间的烟都燃尽了，才看到一辆开着远光灯的汽车逐渐靠近铺子。庄况将烟头扔地上，仍旧站在门边，一直到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出现在视线中，他才走过去，“老板。”
陈华盛见他这么晚了还没有关上铺子，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还没有休息？”
“出来抽根烟，顺便把电瓶车的充电器插上。”半暗不明的灯光下，庄况的目光很自然的在他的身上稍作停留，见他的样子，想起之前李瑗发给他的短信，问道，“老板，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陈华盛说：“顺道过来给你们说一下，张宇人呢？”
庄况抬头往楼上指了指，二楼已经没有了灯光，“估计睡了。”
陈华盛笑道：“这小子，倒是早睡早起，养生做的好。我也没什么事，跟你说一样。”
“这几天我就不过来了，有什么事情让张宇自己决定就可以。”说着，他打量起来庄况，“你来了两个月了，怎么样，还习惯吗？”
庄况点点头，“没什么不习惯的。张宇人不错，也热闹。”
听到这话，陈华盛的眉眼舒展开来，“这孩子是不错。你好好干，以后我亏待不了你们两个。”
庄况第一次见陈华盛这个模样，好说话、又平易近人。他来的这段时间，大概就是陈华盛失势的时候，偶尔他也会来到店里呆上一会儿。每次庄况见到他，他脸上的神情说不上凶神恶煞，但是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上，他也能看出几分戾气。
他见过很多人，尤其这种道上混的人。最狠的人，往往都是这种在人群中不起眼的，他们狠，是因为他们稳，掏刀子的手稳，杀人的心也稳。
庄况也笑着应了一声好，转而想到昨天的事情，顺势提起，“对了，昨天有个带着大金链子的男人来洗车，还问到你了。”
陈华盛的嘴角露出一抹笑，眼睛里却是没有半分笑意，“呵，说什么事情了吗？”见庄况支吾，就了然道，“这人嘴巴就没干净过，不过是见我落魄了，以为他这种混子都可以骑上头来撒尿了。”
“他也没说什么，就说，你这铺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位置不好，面积也小了点。”
庄况将话说的好听些，避免他尴尬，而后面话也随之带了几分好奇，“老板，你这儿确实是有点偏僻，昨天张宇还抱怨招个洗车工也没人。怎么没想着挪个大点的地方，生意不是更好？”
陈华盛却说，“我也不指望它赚钱。不过你们两放心干，亏不了你们。”
不指望赚钱的店铺，对陈华盛而言，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庄况心里琢磨着，他曾经翻过他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与长盛安保服务公司有关的东西。
现在陈华盛不来店里了，那他是不是也没有必要在这里了，他盘算着去留时， 眼见陈华盛驱车离开，就掏出手机，给一个号码发了个信息，“约吗？”
第八章 电话
李瑗是被一阵吵杂的声音惊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一束白光直愣愣地照在她的脸上，刺得她眼前一片黑。
她忙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耳边一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在喊她的名字。忽然身体不受控制的、有频率地振动了起来，胸腔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让她想起外婆家后院的一棵冬枣树，硕大的枣子，一颗颗掉落到地面的响动，引得她趴在窗口围观。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看到一片白色的衣角，循着这片衣角往上看去，是一个剔了平头、戴眼睛的男人，他好像看到她醒来了，转身和旁边的人说，没问题了。
哦，原来是医生。她扭头往周围看去，很多人，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还有人在骂。这里是急诊室吗？
她不是在公司加班吗，现在是几点，凌晨一点？
诸多的疑问还没有理清楚，耳边又听到了嘀------像警笛鸣叫的声音，她看不清楚人，眼前都是白色，声音又开始变得吵杂，从其中，她辨别出最开始那个医生的说话声：李瑗，坚持住。
她想应声，张了张嘴巴，却发不出声音来。突然眼前所有的白影退去，只剩下一张双目紧闭的脸，她见过这张脸，只是这样看着它，感觉很陌生，和她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的感觉不同。仿佛面前躺着的人，不是她自己。
你是谁？ 是一个冷漠而略带嫌恶的声音。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忽然睁开眼睛的人，四目相对之下，心底忽然发慌。她看到这个长着和她面容样貌一样的女人，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想告诉她，这是我的脸，我是李瑗。
只是还没有等她说出口，她猛地一颤，被梦里那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吓醒了。李瑗一抹额头，脑门子上都是薄汗。
可真够吓人的。她暗暗叹了一口气，仍旧对那眼神心有余悸。手机上亮起了提示灯，在这片黑夜中，像一盏微光，让她更快地抽离了梦中的惊吓。
翻开手机盖，这个她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号码下，有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约吗。虽然明知这是他们两人的暗号，但她还是想唾一句，约个头啊。
由于她的手机也是邵鹏给的，随时可能被收回去，他们之间所有的聊天记录随时需要删除。她给他发了信息，删除记录后，就躺着等他回音，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信息，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现在醒来，看到这两个字，唾骂之后，又觉得有了阵阵暖意，她不敢深思梦中的内容，太过真实，而让她隐约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她甩了甩脑袋，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
见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就又躺回床上，用被子将自己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然后窝在被子底下，给庄况回拨了电话。
“喂。”庄况的声音是有厚度的，平而稳，听着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心，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知道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产生的心理作用。但是在她来到这里的第二天遇到他，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 她很难不对这根浮木产生心理依赖，或许这也是她觉得安心的原因。
“你怎么现在才回我短信？”话一出口，连李瑗自己也愣住了，她原本想问他的是，有什么事情或者有什么计划了吗。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她正准备给自己找台阶下的时候，庄况在手机另一头说：“陈华盛刚走，就给你发信息了。”
李瑗一时哑口无言，这都离她发给他信息的时间过了两小时了，敢情他是觉得先前的短信是没有必要回复的喽。
庄况见对方不作声，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知道了，下次我会及时回复信息的。”
李瑗的嘴角微微翘起，庄况的回答让她觉得她并不是那么无关紧要，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其实很怕被抛弃，“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庄况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李瑗。”
他这么正正经经地喊她的名字，让她心中隐约拉起了警惕，李瑗试探性地问道，“你有计划了？”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你去会一会范先明怎么样？”
李瑗一瞬间有种还没有出狼窝，又要入虎穴的感觉，她不知道怎么告诉他，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冒了这么大的危险，差点被打死都要逃走，可见这个范先明不是什么好鸟，甚至可能是条恶狗。
但是呆在这里，基本没有逃走的希望，她问过王娟，为什么不报警。王娟说不想被玩死，就不要想这些。这片区出警，就没有来过这里。
她权衡了下目前的处境，利落地应下，“行。”
可能连庄况都没有想到她应的那么爽快，她苦笑道：“本来我也没有选择，邵鹏把我关在这里养伤，等伤好了，就让陈华盛把我接走。现在这个情况，让你带我离开，确实挺难的。”
不待他说话，李瑗又道：“但是你到时一定要想办法把我救出来，不然的话，你这辈子都别想找到庄焱了。”
庄况虽然没有从她口中问到有关庄焱的具体信息，但他知道她是特别的，就像她会出现他的梦中，知道他在找庄焱，几乎直觉般地确认，这个女人是一条有用的线索。
神明的指引，从来不会出现的无缘无故。
“我答应过带你离开，就一定会带走你。”庄况说得很轻，落在李瑗的心头，却重重的像一朵被骤雨打落的栀子花，即使疾风骤雨，也伴有暗香。
***
电话刚挂上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这时，李瑗正默默给自己鼓劲，回想着自己和庄况的通话，她自认为处理得不错，软硬兼施。手机突然又亮了起来，发出的震动声响，打断了她的思路，起初，她想当然的以为是庄况的电话，接起就问：“还有什么事情忘了说吗？”
电话的那头只有沉默，她叫了一声“庄况？听得到吗？”以为是手机的信号出现问题。
正当她想下床的时候，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你是李知蝉？”
她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谁？”
“你认识袁梅吗？”电话里的男人自顾自地问道。
李瑗想起王娟提过袁梅失踪的事情，一下子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皱起眉头，“认识。”紧跟着再次问道，“你是谁，袁梅人呢？”
男人解释说：“这手机是我捡到的，我翻看了手机发现只有一个短信聊天记录，所以就拨通了这个电话。”
李瑗却一头雾水，“什么聊天记录？”
她从醒来拿到手机后，翻看手机，通讯录里除了邵鹏的电话，还有一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并没有短信聊天记录，而现在也不过多了庄况的联系方式。只是她和庄况的通话记录也在他们结束电话的时候，全部删除干净了。
“袁梅，你见到人就一起躲起来，其他的交给我。”男人一字一句地复述。
李瑗的心开始砰砰的加速跳动，这个话里有着她不记得了的信息，“什么意思？”
“这是你发给她的一条短信内容，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袁梅的手机落在了这里，你要来拿走吗？”他有点不耐烦的说道，“如果你不需要，这捡到的手机就归我了啊。”
“要，当然要来拿。你在哪里？”李瑗连忙说道。
男人说出了一个地址：“西署区宝安路 1332 号。”
李瑗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她还是一口应下，“好，明天上午 10 点。”
挂了电话后，她左思右想不能将这个事情告诉邵鹏，捡到手机的男人所告知的短信内容，让她觉得李知蝉在做一件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不然为什么她把手机里和袁梅的聊天记录删除的干干净净，就像她和庄况的联系一样，不能留下蛛丝马迹。
越想，心越慌，但是她也怕因为自己的“不记得”，而耽误了事，袁梅的失踪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出现了意外。
但现在她连自己的活动空间都受限，更别说明天的赴约，一时不知怎么办，她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将已知的内容重新去串联。
袁梅，袁梅，她低声喊着这个名字，意图唤起一些以前在同事八卦时或者网上讨论这部小说时提到过的记忆。
袁梅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
李瑗忽然停下踱步，站在玻璃推门边上，猛地拉开窗帘，清亮的月光倾泻而入，微微驱除了室内的漆黑，她仰头望着挂在天上的月亮，想起来了。
她怎么会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袁梅是一个母亲。
网友为她作过一幅画， 她曾经也是因为这幅画才知道了这个小说，但也仅限知道而已，她并没有深究人物的命运，只是对这幅画印象深刻。 作者模仿了英国画家约翰.阿特金森.格里姆肖的绘画风格，静谧而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饱含情绪表达，又仿佛缄默地承受所有内容。
她并不懂艺术，却也曾为此动容过。
在画里，泥泞的道路两旁是一排排掉光了叶子的树木，满月的光辉明亮清透，树木影影绰绰，形似张牙舞爪的怪影，徘徊在一对走在路上的母女身边，她们的背影一个高大，一个矮小，母亲的手牢牢地牵着女孩的小手。在这幅晦暗的画作里，只有女孩头上的发夹是鲜活的，红色的蝴蝶结上镶了一颗小巧滚圆的珍珠。
她记得这幅画的名字叫《月光里的背影》，谨以此纪念小说中死于九月十八日的袁梅。
那是 2005 年的中秋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