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安日日都来,我日日不见。
他让人传话,说白马山上的桃花开了,从前说好一起去看的,他在等我。
若我不去,他就一直等着。
母亲将我从榻上拽起来,把我塞进马车,逼着我去见他。
母亲说,沈玉安是储君,总有一天,他会有三宫六院,院里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女人。
他的心会掰成好几瓣,这儿留一点,那儿忘一块。
这是迟早的事。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的脑子清醒得很,我只是心里难受。
从前沈玉安说,这辈子就爱我一个,我也是当笑话来听。
可是,我得要他明白,我是他未过门的妻子,预备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往往,可以,但要是有人想骑在我的头上,那是做梦。
沈玉安不能给我完整的爱,那就给我绝对的权力和尊重,也是好的。
马车摇摇晃晃往山上走,我心里这么想着,抬手抹掉脸上的眼泪。
4.
沈玉安在半山腰等我。
天上飘着小雨,他也不打伞,苦哈哈地装可怜。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神秘兮兮地跟我咬耳朵:
「你不是一直喜欢母后的紫云镯么,快拿着,孤给你偷来了。」
他把盒子往我怀里塞,我气得笑出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把他拽进伞底下。
沈玉安笑眯眯地凑过来,捧着我的脸细细地看。
他拇指轻轻蹭着我的眼尾,仿佛我是什么脆弱的宝贝,稍用力就会弄碎。
「哭过了,是不是?」
「眼睛都红了,跟兔子似的,赶明儿孤送你一车胡萝卜啃啃……」
我喜欢他这样珍重地对待我,也喜欢他说俏皮话逗我笑。
天边滚了道响雷,沈玉安突然不说话了,盯着黑压压的云皱了皱眉。
之后,他一直在走神。
他为我撑伞,伞歪在一边,露出我半个肩膀,他也没发现。
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太子府来人说,方婉要走了,她正在收拾行李,马上启程,谁都拦不住。
沈玉安才回神骂道:「让你们看着她,一帮废物!」
「她最害怕打雷,大下雨的,她要去哪里!胡闹!」
电闪雷鸣的天气,风这样冷,我的鞋子湿透了,寒气顺着脚底往上爬。
沈玉安不在意。
他心里想的只有方婉。
他在想她讨厌下雨,害怕打雷。
我心里酸酸的,有时候,我真恨自己不是根木头。
沈玉安问我:「流景,方婉没处可去,孤去瞧瞧她,你自己下山可以吗?」
我笑着反问:「我说不行,你就不去吗?」
沈玉安喉结微动,捏捏我的脸,哄我说:「孤知道你最乖最懂事,别说气话。」
他把伞塞进我手里,翻身上马,影子很快消失在雨里。
我没再留他。
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我一个人撑着伞,在桃花林里走了会儿。
雨下得很急,枝头的花都被打散了,碾在鞋底,揉成肮脏的泥。
从前看着很美的景色,忽然就觉得好难看,再也不喜欢了。
5.
那一天,沈玉安和方婉在城中拉扯,弄得人尽皆知。
所有人都说,太子爷好像是真心喜欢方姑娘的。
不然怎么会为了挽留她,把自己的未婚妻扔在白马山上不管了?
白马山上多危险啊,大老虎吃人,一口一个。
从前他们说,南流景是太子爷心尖上的白月光。
现在他们说,白月光?也不过如此。
画月把传言一字不漏地说给我听,骂道:「我瞧那方姑娘就是故意的,什么时候走不成?偏要挑着太子爷跟姑娘去玩的时候。」
「大街上拉拉扯扯,她还有脸哭。」
「说什么受够了当替身,她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如今姑娘回来了,她趁早自己走,免得别人开口赶人,她要脸。」
「说着说着,她还晕过去了,不偏不倚,就倒在太子爷怀里,好些人都看见了,这会儿倒不要脸了,呸!」
我把手里的鱼食抛进池塘,静静听着。
画月气得直转圈,在我耳边念叨:「姑娘,您就真由着她折腾,不管管?」
管是要管的,不过,不着急。
方婉倒是巴不得我立刻出手收拾她,等我背上善妒跋扈的名声,她可高兴了。
我南家世代簪缨,就凭她也想让我家的门楣挂上污点?
她不配。
我与沈玉安婚期将近,等我入主东宫,就抬她做太子侍妾。
到时候关门打狗,是是非非,就是咱们东宫的家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