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卿冯远舟(兰卿冯远舟)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大结局_兰卿冯远舟免费阅读无弹窗最新章节
时间：2023-02-04 18:04:17 热度：37.1℃ 作者：网络
我本能低下头看自己胸口，“什么？”
冯远舟没回应我。
我如梦初醒，原来刚才在池子里的一番纠缠，他也并非全然坐怀不乱，男人该有的动荡他心里都有，只不过他更擅于控制。我走回房间，蹲在桌前笑着问，“冯先生觉得我的痣很漂亮呀。”
他在键盘上敲击着，好像结束了会议。
“看上去漂亮，说不准触感也好。”我握住他手，沿着脖子一寸寸下滑，最终停留在那颗痣上。
冯远舟并没抽回手。
我笑得媚态横生，“我母亲说，我的痣是福痣，将来会嫁好男人，冯先生相信吗？”
他凝视着散发出蓝光的屏幕，沉默不语。
我操纵他的掌心，“手和嘴唇，冯先生猜哪个触感会更好。”
冯远舟手指微不可察的弹动。
我举起他手，面颊贴着手背轻轻摩擦，“你是第一个，在水里抱我的男人。”
他手指顿时又不动了，我无法探究他此刻在想什么。
我试探着用鼻尖磨蹭他的指节，湿热呼吸蔓延过骨骼，最敏感的一节骨骼，“也是第一个令我情不自禁拥抱的男人。”
冯远舟沉静坐着，他苍白的肤色分明如此文弱，皮肤之下的筋骨与血肉却又如此结实深刻，我接收到他传递的体温和脉搏，也为他释放的强烈的矛盾感受出惊心动魄。
我透过他五指指缝，以那样贪婪又迷醉的眼眸对视，“你清楚无名指的血液循环是直通心脏的吗？”
冯远舟依然没出声。
我牙齿叼住他佩戴的婚戒，是一枚银色素圈，“你可以对婚姻撒谎，很难对爱情撒谎，心跳会出卖你。”
我转动他的戒指，“冯先生，我有一个秘密隐瞒了你。”我噗嗤笑，“无名指和心脏的故事，是我胡说的。”
冯远舟不露声色扬起唇角，弧度很浅。
“它们的故事是假，我希望我们的故事有朝一日成真。”
他深深地望进我眼底，我勇敢炙热迎上他。
放在茶几上的电话猝不及防在这时响起，我起身，冯远舟接通后只简短回复了两句便挂断，“晚上有一场酒会。”
“带我去？”
他淡淡嗯。
我问，“需要礼服吗？我没有提前准备。”
冯远舟说，“你身上的就行。”
傍晚六点钟，我跟随冯远舟乘坐商务奔驰抵达滨城展览馆的一楼宴宾厅，我很留意这种酒会上的熟脸，毕竟我算计过不少上流阶层的人物，难保不会被认出，不过滨城比江城安全一些，我不常来滨城接单。我站在冯远舟身侧，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喝酒，中途我试图替他挡了，才挡了三杯，酒量就撑不住了，冯远舟倒是面不改色气不喘。
真是一个犹如谜团的男人。
冯远舟比谜团更虚无，谜团可解，他无解。他有无数张面目，无数种性格，有人是黑色的，有人是白色的，他介于黑色和白色，难以定义又难以捉摸。每当撕开一道口子，即将一窥究竟之时，他总能迷惑暗处的眼睛。
反复无常，极端隐秘。
“冯先生。”我挨近他脸，“你醉了吗？”
冯远舟望着我，“像醉了吗。”
我摇头，“我快要醉了，如果我醉了，你记得帮我脱衣服，我习惯裸睡。”
他饮了一口酒，一言不发。
我是没胆量真醉的，酒后吐真言就麻烦了，我只能装醉，这两天我势头太猛，适当也得收一收火候，我斟酌再三，不打算借着喝醉的良机发起进攻了。
我去远处的餐桌取了西瓜汁，又匆匆返回冯远舟所在的地方，距离他只剩两三米时，我整个人一激灵。
冯远舟和一对年纪悬殊的男女在交谈，女人我认识，是苏立，挽着一个起码五十岁的老头，朝冯远舟搔首弄姿抛媚眼，她也恰巧看见了位于一条直线上的我，我们四目相视的瞬间，她笑容凝固住，取而代之是呼之欲出的怒火。
自从接下冯远舟这桩生意，我运气特别差，刚碰上了李文博，又碰上了苏立，这两位是我黑名单上的头号死对头。我斗赢了那么多野心勃勃的小三，唯一一回险些翻车，便是和苏立那场角斗，她倒谈不上精明，可太绿茶了，有些男人偏偏就吃白莲花那套，我当初费尽心机才收拾了她，她对我更是恨之入骨。
男人没有久留，带着苏立绕到另外的方向，我思索如何逃过一劫，硬碰硬不行，我身份就败露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我走到冯远舟身后，小声对他说，“冯先生，我肚子疼。”
冯远舟听完我这句，当即离开。
我跟着他，“这次是真疼，我经期。”
他步伐一停，“那你还游泳。”
“不是游泳。”我眼神似有若无的勾着他，“是鸳鸯戏水。”
冯远舟脸上无波无澜，背过身同一个向他敬酒的男人打招呼，我撂下杯子，飞快逃出宴厅。
我没想到苏立也穷追不舍地跟上我了，经过女厕门外，她大步跨到我前面，堵死了我的路，“哟，这不是兰千年吗，着急回洞里修炼啊。”
兰千年是我的外号，意思是千年狐狸，男女之术很有手段，确切说，这个外号是以苏立为首的“反兰卿协会”给我起的。她们协会里全是捞女，专门撬有钱男人，其中几个最嚣张的，几乎把原配逼出抑郁症了，马上就扶正的节骨眼，被我出手搅黄了。而苏立最点儿背，我查到她名下的别墅是男人出资买的，就告诉男人的老婆了，结果老婆带了一群姐妹扒光了内衣把她踢个半死，据说浑身是伤，直接从别墅折腾进医院，在病房里又是拍照又是谩骂，整栋住院部都知道九层有一个小三。
苏立打量我穿着的白衬衫和A字裙，“你挺百变啊，还有什么职业是你装不像的？花房老板娘，离异少妇，会所模特，旅拍摄影师，为了跟我们作对你编了多少剧本啊，你不怕演混角色吗？”
我抚摸着颈口的钻石项链，爱答不理的样子。
苏立脸色发白，“我插足关你屁事啊！我抢你老公了？你高尚，你高尚别收钱啊！”
“收钱是我应得的报酬，我付出劳动——”
我话音未落，苏立疯了似的掰下水龙头，半斤重的铁疙瘩反手抡向我，疾风刮过耳畔，我吓得没站稳，万分惊险躲过那一击，可胳膊肘还是被打中了，我疼得抽搐，“你玩命啊？”
她从坤包里掏出发套绑头发，“兰卿，你差点毁了我！孙承业的老婆把我打出血了你知道吗？”她一把攥住我头发，我也抓了她一下，她扎成马尾了我没抓到，我被迫顺着她揪头发的力道仰起头，右手不甘示弱伸进腋下拧她胸，我们激烈厮打着，她扯我头皮，我踹她屁股，苏立撕到兴起索性脱了高跟鞋用八厘米的尖跟使劲抽下来，她下手不是闹着玩的，招招凶残，幸好我闪得快，不然肯定破相。
我们正难分难舍教训着对方，冯远舟的声音忽然从我背后传来，“你在干什么。”
我猛地僵硬住，苏立由于我暂停搏斗也一顿。
长长的过道鸦雀无声，只飘荡着冯远舟低沉磁性的回音，我的理智顷刻间回笼，然而来不及补救了，苏立的丝袜烂了，我的发型也乱了，一看就刚动过手。
苏立抠着我肋骨冷笑，“要露馅了吧。”
我神色镇定踩她脚，“你露馅有可能完蛋，我没事。你晓得冯远舟多么宝贝我吗？”
“是吗？”苏立撒手，“我还真想了解。”
我立马拽住她，“你敢当众拆我的台，我就让你混不下去。”
“傍上冯远舟，连口气都狂了。”苏立根本不忌惮我，“我要是把冯远舟抢到手，是谁混不下去啊。”
我被她的天真逗笑，“别忘了，一直是我赢你们，你们赢过我吗？”
“风水轮流转，兰千年——”苏立拍拍我脸蛋，“该你倒霉了。”
我有点慌神，看来苏立要动真格的了，换个场合我不怵她，可今晚我绝对不能栽在这女人手里。想扭转局势必须争取先入为主，我装作摔了个趔趄，倒向旁边的一堵墙，毫不犹豫扇了自己两巴掌，我担心冯远舟听到啪啪声会识破我的把戏，所以力气不敢太大，抽完之后我从墙角扑倒在地上，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并且在扇巴掌的基础上将原本不深的指印掐得更深，苏立瞪大眼，压根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套路。
我搓了搓发际线的碎发，制造一种狼狈美，紧接着眼泪一秒淌下眼眶。
好半晌苏立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演技越来越逼真了啊。”
我余光发现不止冯远舟在，苏立的男人也在，显然是从别人口中得到消息，一起来洗手间认领现场的。我坐在冰凉的瓷砖上，捂着脸哽咽，“苏小姐，我和冯董清清白白，您可以侮辱我，不可以诽谤冯董的名誉。”我声嘶力竭，“就算您嫉妒我身材好长相漂亮，也不能无缘无故殴打我啊。”
冯远舟下意识要揉太阳穴，手抬起一半，又皱着眉头放下了。
“冯先生...”我艰难爬起，一边崩溃哭泣一边跑到他面前，“您要为我做主啊。”
冯远舟没任何表情注视着我脸颊诡异的红痕。
苏立也冲到自己男人身边，拉他的西服袖子，“王总，她先打我的！兰千年那个臭婊...”她咽了口唾沫，“那个坏女人，她找茬！”
被称作王总的男人察觉我来头不简单，并未立刻出面给苏立讨说法，而是示意冯远舟，“冯董。”
后者伫立在一束亮白的灯光下，默不作声。
我委屈极了，“苏小姐说她是王总的小蜜，我哪敢动手。”我露出额头，“这是她挠红的。”
苏立褪下礼服肩带，给王总看胸脯的伤，“她恶人先告状，伤都是新鲜的，她爪子比狗还狠！”
我哭得嗓音沙哑，柔柔弱弱反驳她，“是你自己挠了嫁祸我。”
苏立急红了眼，她指着我，“兰千年，你要脸吗？你满口谎言！”
我扭头，幸灾乐祸朝她笑，重新面对冯远舟和王总的时候又梨花带雨，苏立气得哆嗦。
冯远舟终于开口问，“谁是兰千年。”
我和苏立同时行动，她刚要指认我，我抢先一步，蒙着泪花的眼睛冷冷地逼视她，“苏小姐好自为之。”
她当时就噎住了。
苏立是惯三，一旦曝光，男人打，女人骂，哪头都逼得她活不了，我虽然是个骗子，但我只骗那些罪有应得的男人，他们要解决我，他们的太太至少能给我找一条生路，即使鱼死网破，我也比苏立的下场强得多。
苏立在我警告的目光中也醒悟这一点，她面孔一阵红一阵青，活生生憋回去。
冯远舟明白了，他看向我，“回头找你算账。”
他又看向王总，“我的助理似乎比这位苏小姐伤得重。”
冯远舟言下之意，这笔账不能就此了了。
王总看着我左脸两个微不足道的指印，“冯董，小伤而已，女人之间能打多重呢，阿立也挨打了。”
冯远舟没有卖王总的面子，“口说无凭，我只看到我的助理有伤。”
苏立当场解扣子，“我也能给你看。”
冯远舟面色沉郁，“王总，管好你的人。”
“行了！”王总呵斥苏立，“丢人丢得不够吗？宴场都传遍了，是冯董派人压下的。冯董不跟女人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没说不计较。”冯远舟十分平静盯着我的伤。
王总听出冯远舟是非要苏立道歉，他神情也很不好看，被扫了颜面自然不舒服，“怎么，冯董莫非让我亲手打她，给兰助理出口气？”
冯远舟漫不经心松了松领带，“苏小姐手脚齐全，何必劳烦王总。”
王总一脸阴翳，“阿立——”他叫苏立，“自己懂点事，谁让你不长眼，得罪了冯董的人。”
苏立咬着后槽牙，左右开弓抽了自己两巴掌，“我对不起你全家。”
我泪中带笑，又笑里藏刀，“我原谅你八辈祖宗。”
冯远舟看了我一眼，“没完了。”
我不再吭声。
第10章狐狸精
冯远舟并未再返回酒宴现场，而是直接从展览馆离开。八点钟我们进入酒店2308房间，他关掉自动开启的壁灯，一边解着西装纽扣一边在沙发坐下，四面八方冷冷清清，窗帘也合拢，半点光不透，他置身一片昏暗，显得尤为冷漠压迫。
我拧开一瓶纯净水递到冯远舟手上，他没接，摘下领带扔在一旁，慵懒又乏累倚着沙发背，“打架很彪悍。”
我小心翼翼打量他，回不是，不回也不是，最终我小声说，“冯先生过奖了。”
冯远舟被我逗笑，他笑了一秒，随即正色，“苏立是什么人，清楚吗。”
我和苏立掐得你死我活，澄清彼此无冤无仇显然说服不了他，可讲实话又不打自招了，男人很反感麻烦缠身的女人，何况我至今没有金盆洗手，冯远舟有本事解决和他不愿意惹事，在本质上不矛盾，毕竟我得罪的男人个顶个有钱有势，他留下我有害无益。但我隐瞒他也有渠道调查一个女人，尤其苏立这种没有抹过底细的，简直一查一准，“反兰卿协会”只要暴露了，我立马露馅。
我进退两难，决定避重就轻赌一把，“苏立是职业小三。”
他对我的答案意料之中，“抢过你男人。”
冯远舟抽出一根烟，他压下打火机的同时，视线越过一簇燃烧的火焰意味深长定格在我脸上，“还是你抢过她的。”
我信誓旦旦摇头，“我不干那缺德事。”
他点烟的动作一顿，熄灭火苗狠吸了一大口，“不抢男朋友，只喜欢有妇之夫，是吗。”
冯远舟的眼神太尖锐，也太赤裸，像刀子剜割，出血时又停下，再用握刀的手撩拨，我没有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体会过这样的痛痒难耐。
“我不喜欢有妇之夫，我有道德底线。”我眼眶微红，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我喜欢的男人恰好属于别人，我不舍得错过，才悖逆良知。”
作为情场上的顶级猎手，不预备几句渣女宣言炒气氛压根没法出来打猎，鬼混的男人就乐意情人为自己要死要活，说一些我不要名分，我痴迷你魅力的鬼话，归根究底，就是我馋你皮肉，你馋我钱包的下三滥交易。为了把男人从小三的床上拽回家，我一般都给足他们甜言蜜语，当情绪价值大于生理舒服，我才能趁虚而入得手。
不过我又一次验证了，这招对清心寡欲的冯远舟没用，他根本不搭理。
他嘴角斜叼住烟头，“和她什么过节。”
我泪眼朦胧带着哭腔，“她可以打骂我，欺压我，不能诽谤你名声，冯先生是我最重要的男人。”
冯远舟隔着溃散的雾气审视我的眼泪，纹丝不动。
我装作难以启齿，“她说你假正经，心里爱我爱得无可自拔了，表面还拒人千里。”
他缓缓吹出一股烟，“是她说的。”
我委屈点头，“我让她闭嘴，她就动手打我了。”
冯远舟沉默听完，始终毫无波澜的脸露出一丝笑，犹如干旱土地皲裂出一道湿润的裂纹，洒过四月的烟雨，漾过正盛的春风，恰到好处又极尽柔情拂掠人的心上。
“我知道冯先生希望自己在所有人眼中是完美的，没有污点和软肋。”
冯远舟似笑非笑，他掸了掸烟灰，并没阻止我说下去。
“如果未来我成为冯先生的污点——”我举起手中的水，一饮而尽，深意十足望着他，“冯先生把我藏进自己的身体里，不许外人知晓。”
我晃了晃空空如也的瓶子，“你的弱点，你的不完美，像这只空瓶埋在不为人知的尘土里，世上不存在一个高贵正常的人会去挖掘肮脏的它，冯先生占有的水永远纯洁无瑕，它的甘甜和清澈也独属你。”
一寸狭长的烟灰掉落，冯远舟的呼吸越来越重，他像是刻意又像是随口，“有过几个男人。”
冯远舟从不过问我的私事，即使我引诱他的企图非常明显了，他也没捅破，他在男女交往上具备相当成熟有分寸的耐力，结合今天发生的事，他问这个问题我一时拿捏不准该怎么回答。
他略微仰头，观察我的反应。
我心一横，“一个。”
冯远舟眯着眼，“你明白我问什么。”
他在探测我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和苏立一类人，或者另有身份。
我说，“我明白，有交集就包括在内。”
他神色喜怒不明。
我死咬，“就一个。”
烟雾使他那双阴郁的眼眸越发深不可测，我被他目光拷打得浑身不自在，他又含住烟蒂，“兰千年，什么意思。”
我没来得及解释，冯远舟紧接着又说了一句，“狐狸精，对吗。”
我愣住，大脑完全陷入空白。
冯远舟夹烟的手搭在靠背边缘，整个人姿势大开大合，胸口和腹部的肌肉线条骤然鼓起，将衬衫扣子崩开了两颗，他那种极重的欲望感好像被锁在炉子里，烈火焚身却不肯发泄，活生生烧成一滩灰烬，近乎毁灭的性感味道。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我靠近，仿佛一种能控制一切的奇特药引无声无息间缠住了我，我浑浑噩噩顺从他的命令，弯下腰。
冯远舟直视我，他漆黑的眼底卷起滔天漩涡，吸走我仅剩的魂魄，“这么会勾男人，连我都差点着了你的道。”
我猛地一抖。
他前倾，一手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一手轻扣住我下巴，“不负如来不负卿，很美的名字。”
那个卿字从冯远舟的唇齿内吐出，竟然和我以往所听到的都不同，温柔，干净，诱人。
我问他，“那冯先生动心了吗。”
他收敛了笑意，“你觉得呢。”
我仗着胆子，“既然差点着了我的道，证明我对你而言肯定是特殊的。”
冯远舟盯着我阖动的红唇，良久，他拇指指腹从我下唇摩擦而过，没有半分温度和留恋，“这张嘴，假话比真话多，万一碰一下，风险可不小。”
我顷刻冒出一身冷汗。
男人和女人的情感交锋是一场盛大的修罗场，我使尽手段也终究没能把冯远舟拖进爱欲的修罗场中。我自以为算老江湖，然而现在每一天我都在悬崖夹缝里求生，答应冯太太的时候我其实就犹豫过，我想到冯远舟会很难搞，精明理智且不贪美色的男人在生活作风上都难搞，可难搞到这份儿上，既克制又毒辣，我跟了他一个月了，好不容易拍到几张鸳鸯戏水的照片，他还围着浴袍下水的，该露的部位一点没露，按照目前的状况发展，最后冯远舟没出轨，我说不定先被他玩死了。
我有些扛不住了，我准备向他缴械投降的一刻，房间的门铃忽然响起，我瞬间又被刺激得清醒过来。我不能投降，冯远舟虽然没损失什么，我动机不纯的蓄谋却是真刀真枪，他但凡定力不强，半壁身家就赔了，我踩了他的逆鳞，他未必肯放我一马。
与其由他处置，不如我撞一回南墙。
我说，“冯先生信与不信，我都坦坦荡荡。”
冯远舟注视了我好半晌，不紧不慢松开手，“去开门。”
我打开房门，外面过道站立着一个年轻男人，是中午在天汇洗浴中心向冯远舟汇报林宗易公司情况的那名男子。
我让开一条路，男人看了我一眼，“多谢。”
他走进房间，“冯董，会议室安排好了，高层也一一通知了。”
冯远舟起身，从衣柜内取出一件白色的商务装，他挑选了两款浅色系的领带在镜子前试戴，“哪款合适。”
我走上前，拿起蓝白条纹的那款，“这条。”
他淡淡嗯，站在我面前，“系上次的领结。”
我伸手接过，规规矩矩环绕打结，没有再趁机抚摸他喉结，冯远舟凝视片刻，低声点评，“安分了不少。”
我系完退后一步，“冯先生，系好了。”
他没说话，径直走出房间。
半小时之后，我也抵达会议室，几名滨城分部的高管在做述职报告，我走到冯远舟旁边，在他身后的椅子落座，记录会议提要。
位于冯远舟左侧第一席位的高管起立说，“与索文集团争夺万利的收购权，我认为很激进。”
我看向发言的男人，他桌上的标牌是华京分部总经理纪维钧。
标准的商人气质，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乍一瞧很斯文，冯远舟也看向他，“我从未和索文集团竞争，先看中万利的是华京。”
纪维钧说，“先后顺序不是企业战争中定输赢的因素。林宗易在滨城的人脉比我们广，接触万利优势更大，索文去年年初上市，一年的时间里，林宗易主导的收购案无一桩失败，他瞄准了万利必然是有备而来，我建议不要缠斗，华京的胜算不大。”
冯远舟漫不经心把玩一支钢笔，“我掌管华京三年，我主导的案子同样无一桩失败。”
纪维钧对面的男人说，“可林宗易不是冯太太的舅舅吗？为收购一家负债累累的公司伤了两方和气，实在不划算。”
冯远舟耐人寻味的语气，“有纪总做中间人，怎会伤两家的和气。”
纪维钧看着他，“冯董对我的成见很大。”
冯远舟端起茶杯，“我太太对你没成见。”他说完望向纪维钧，“可惜，华京我说了算。”
纪维钧笑了，“华京是殷董事长的产业。”
冯远舟把杯子递给我，“茶凉了。”
我立刻站起，接住杯子朝门口走，我听见冯远舟说，“殷董事长是我的岳父，而纪总是给我打工的，懂吗？”
我驻足在门外，揭过玻璃观望这一幕，直觉告诉我，冯远舟和纪维钧的关系，比他和林宗易更加复杂，因为牵扯了殷怡。
我重新回到会议室，其他人已经离去，只有冯远舟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张纸浏览，我将刚沏好的热茶搁在他手边，“我回了一趟房间，在浴缸里兑了红酒，你回房可以泡个澡解乏。”
冯远舟专注于纸上的内容，没有理会我。
我有条不紊收拾着堆放在会议桌的文件，收拾得差不多正要出去，他在这时开口，“我似乎并不了解你。”
我脚步一顿。
他食指和中指衔着信纸，“兰卿，二十六岁，情感骗子，常年在江城和淮城流窜作案，可追溯情史十九段，上至五十岁下至三十岁，破坏力惊人。曾有被坑过的男人出资一百万教训她，名叫李文博。如有兴趣详细咨询，明天下午两点，和平西道水晶宫酒楼后门绿色垃圾桶旁见面，我会派司机接头，接头暗号：兰千年又犯贱了。”
冯远舟一字不漏念完，“匿名信。”
我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从里到外凉个彻底。这么不着四六的匿名信，除了苏立没人干得出。
窗外的霓虹笼罩在冯远舟眉眼，一层虚幻的斑斓之下，他面容如同白皙透明的玉，那张脸平静至极却又暗流涌动，只是没有撕开最里面而已，一旦撕开，倾塌而出的会是我招架不住的东西。
可我不得不故作镇定，“冯先生好奇我的过去，亲口问我就行了，这些子虚乌有的故事，没有可信度。”
冯远舟合住信纸甩在桌上，“还挺逼真的。”
此时我与他咫尺之遥，我能清晰分辨他眼睛深处最细碎的光芒，释放出难以形容的蛊惑和冷静。像江城的长码头，在冬夜里消沉又寂静。冯远舟是一座久无人经过的港口，偶尔途经他的岸，连早已死亡的潮汐也波涛汹涌。
我拾起信纸，不慌不忙撕碎，“连署名都没有，她以为冯先生很好糊弄吗？”
冯远舟默不作声看了我一会儿，没再追问什么，转身离开会议室。
我走向尽头的落地窗，关机划出SIM卡，插入另外一张旧卡，重启后调出通讯录名单，第四十二位联系人是苏立，我拨通号码，苏立正在等我的电话，她很快接听，“兰千年，惊喜吗？”
我单手撑在窗台上，从十楼向下看，锦江道车水马龙，我苍白铁青的面孔投映在玻璃，就像坠落进霓虹夜色，“你不让我好过是吧。”
“你让我好过了吗？孙承业送了我一套房子，没人知道这事，你非要多管闲事帮他老婆追回，我陪了孙承业两年，付出青春一无所获，都拜你所赐。”苏立比我火气还大，“兰卿，你做事太绝，是你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攥着手机一言不发。
苏立那头在候机，有航班播音传来，“兰卿，我给你一星期，识相的话自己滚出江城，别再挡我们姐妹的路，否则我一定揭穿你，搞得你身败名裂。华京集团董事长为一个女骗子颜面扫地，他能放过你吗。”
我闭上眼吸气，“你要什么。”
苏立说，“我什么也不要，我就要搅和你，堵死你，风水轮流转，你得意太多年了。”
“苏立。”我平复了心情，出言威胁她，“不想混了吗，你的把柄我没销毁。”
苏立冷笑，“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我想了一夜，哪怕鱼死网破，等着教训你的人比看不惯我的人要多得多，我臭名昭著，大不了出国，你恐怕没机会。王总说，冯远舟最讨厌被算计，兰卿啊兰卿，这次你真是自寻死路。”
冯远舟没回应我。
我如梦初醒，原来刚才在池子里的一番纠缠，他也并非全然坐怀不乱，男人该有的动荡他心里都有，只不过他更擅于控制。我走回房间，蹲在桌前笑着问，“冯先生觉得我的痣很漂亮呀。”
他在键盘上敲击着，好像结束了会议。
“看上去漂亮，说不准触感也好。”我握住他手，沿着脖子一寸寸下滑，最终停留在那颗痣上。
冯远舟并没抽回手。
我笑得媚态横生，“我母亲说，我的痣是福痣，将来会嫁好男人，冯先生相信吗？”
他凝视着散发出蓝光的屏幕，沉默不语。
我操纵他的掌心，“手和嘴唇，冯先生猜哪个触感会更好。”
冯远舟手指微不可察的弹动。
我举起他手，面颊贴着手背轻轻摩擦，“你是第一个，在水里抱我的男人。”
他手指顿时又不动了，我无法探究他此刻在想什么。
我试探着用鼻尖磨蹭他的指节，湿热呼吸蔓延过骨骼，最敏感的一节骨骼，“也是第一个令我情不自禁拥抱的男人。”
冯远舟沉静坐着，他苍白的肤色分明如此文弱，皮肤之下的筋骨与血肉却又如此结实深刻，我接收到他传递的体温和脉搏，也为他释放的强烈的矛盾感受出惊心动魄。
我透过他五指指缝，以那样贪婪又迷醉的眼眸对视，“你清楚无名指的血液循环是直通心脏的吗？”
冯远舟依然没出声。
我牙齿叼住他佩戴的婚戒，是一枚银色素圈，“你可以对婚姻撒谎，很难对爱情撒谎，心跳会出卖你。”
我转动他的戒指，“冯先生，我有一个秘密隐瞒了你。”我噗嗤笑，“无名指和心脏的故事，是我胡说的。”
冯远舟不露声色扬起唇角，弧度很浅。
“它们的故事是假，我希望我们的故事有朝一日成真。”
他深深地望进我眼底，我勇敢炙热迎上他。
放在茶几上的电话猝不及防在这时响起，我起身，冯远舟接通后只简短回复了两句便挂断，“晚上有一场酒会。”
“带我去？”
他淡淡嗯。
我问，“需要礼服吗？我没有提前准备。”
冯远舟说，“你身上的就行。”
傍晚六点钟，我跟随冯远舟乘坐商务奔驰抵达滨城展览馆的一楼宴宾厅，我很留意这种酒会上的熟脸，毕竟我算计过不少上流阶层的人物，难保不会被认出，不过滨城比江城安全一些，我不常来滨城接单。我站在冯远舟身侧，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喝酒，中途我试图替他挡了，才挡了三杯，酒量就撑不住了，冯远舟倒是面不改色气不喘。
真是一个犹如谜团的男人。
冯远舟比谜团更虚无，谜团可解，他无解。他有无数张面目，无数种性格，有人是黑色的，有人是白色的，他介于黑色和白色，难以定义又难以捉摸。每当撕开一道口子，即将一窥究竟之时，他总能迷惑暗处的眼睛。
反复无常，极端隐秘。
“冯先生。”我挨近他脸，“你醉了吗？”
冯远舟望着我，“像醉了吗。”
我摇头，“我快要醉了，如果我醉了，你记得帮我脱衣服，我习惯裸睡。”
他饮了一口酒，一言不发。
我是没胆量真醉的，酒后吐真言就麻烦了，我只能装醉，这两天我势头太猛，适当也得收一收火候，我斟酌再三，不打算借着喝醉的良机发起进攻了。
我去远处的餐桌取了西瓜汁，又匆匆返回冯远舟所在的地方，距离他只剩两三米时，我整个人一激灵。
冯远舟和一对年纪悬殊的男女在交谈，女人我认识，是苏立，挽着一个起码五十岁的老头，朝冯远舟搔首弄姿抛媚眼，她也恰巧看见了位于一条直线上的我，我们四目相视的瞬间，她笑容凝固住，取而代之是呼之欲出的怒火。
自从接下冯远舟这桩生意，我运气特别差，刚碰上了李文博，又碰上了苏立，这两位是我黑名单上的头号死对头。我斗赢了那么多野心勃勃的小三，唯一一回险些翻车，便是和苏立那场角斗，她倒谈不上精明，可太绿茶了，有些男人偏偏就吃白莲花那套，我当初费尽心机才收拾了她，她对我更是恨之入骨。
男人没有久留，带着苏立绕到另外的方向，我思索如何逃过一劫，硬碰硬不行，我身份就败露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我走到冯远舟身后，小声对他说，“冯先生，我肚子疼。”
冯远舟听完我这句，当即离开。
我跟着他，“这次是真疼，我经期。”
他步伐一停，“那你还游泳。”
“不是游泳。”我眼神似有若无的勾着他，“是鸳鸯戏水。”
冯远舟脸上无波无澜，背过身同一个向他敬酒的男人打招呼，我撂下杯子，飞快逃出宴厅。
我没想到苏立也穷追不舍地跟上我了，经过女厕门外，她大步跨到我前面，堵死了我的路，“哟，这不是兰千年吗，着急回洞里修炼啊。”
兰千年是我的外号，意思是千年狐狸，男女之术很有手段，确切说，这个外号是以苏立为首的“反兰卿协会”给我起的。她们协会里全是捞女，专门撬有钱男人，其中几个最嚣张的，几乎把原配逼出抑郁症了，马上就扶正的节骨眼，被我出手搅黄了。而苏立最点儿背，我查到她名下的别墅是男人出资买的，就告诉男人的老婆了，结果老婆带了一群姐妹扒光了内衣把她踢个半死，据说浑身是伤，直接从别墅折腾进医院，在病房里又是拍照又是谩骂，整栋住院部都知道九层有一个小三。
苏立打量我穿着的白衬衫和A字裙，“你挺百变啊，还有什么职业是你装不像的？花房老板娘，离异少妇，会所模特，旅拍摄影师，为了跟我们作对你编了多少剧本啊，你不怕演混角色吗？”
我抚摸着颈口的钻石项链，爱答不理的样子。
苏立脸色发白，“我插足关你屁事啊！我抢你老公了？你高尚，你高尚别收钱啊！”
“收钱是我应得的报酬，我付出劳动——”
我话音未落，苏立疯了似的掰下水龙头，半斤重的铁疙瘩反手抡向我，疾风刮过耳畔，我吓得没站稳，万分惊险躲过那一击，可胳膊肘还是被打中了，我疼得抽搐，“你玩命啊？”
她从坤包里掏出发套绑头发，“兰卿，你差点毁了我！孙承业的老婆把我打出血了你知道吗？”她一把攥住我头发，我也抓了她一下，她扎成马尾了我没抓到，我被迫顺着她揪头发的力道仰起头，右手不甘示弱伸进腋下拧她胸，我们激烈厮打着，她扯我头皮，我踹她屁股，苏立撕到兴起索性脱了高跟鞋用八厘米的尖跟使劲抽下来，她下手不是闹着玩的，招招凶残，幸好我闪得快，不然肯定破相。
我们正难分难舍教训着对方，冯远舟的声音忽然从我背后传来，“你在干什么。”
我猛地僵硬住，苏立由于我暂停搏斗也一顿。
长长的过道鸦雀无声，只飘荡着冯远舟低沉磁性的回音，我的理智顷刻间回笼，然而来不及补救了，苏立的丝袜烂了，我的发型也乱了，一看就刚动过手。
苏立抠着我肋骨冷笑，“要露馅了吧。”
我神色镇定踩她脚，“你露馅有可能完蛋，我没事。你晓得冯远舟多么宝贝我吗？”
“是吗？”苏立撒手，“我还真想了解。”
我立马拽住她，“你敢当众拆我的台，我就让你混不下去。”
“傍上冯远舟，连口气都狂了。”苏立根本不忌惮我，“我要是把冯远舟抢到手，是谁混不下去啊。”
我被她的天真逗笑，“别忘了，一直是我赢你们，你们赢过我吗？”
“风水轮流转，兰千年——”苏立拍拍我脸蛋，“该你倒霉了。”
我有点慌神，看来苏立要动真格的了，换个场合我不怵她，可今晚我绝对不能栽在这女人手里。想扭转局势必须争取先入为主，我装作摔了个趔趄，倒向旁边的一堵墙，毫不犹豫扇了自己两巴掌，我担心冯远舟听到啪啪声会识破我的把戏，所以力气不敢太大，抽完之后我从墙角扑倒在地上，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并且在扇巴掌的基础上将原本不深的指印掐得更深，苏立瞪大眼，压根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套路。
我搓了搓发际线的碎发，制造一种狼狈美，紧接着眼泪一秒淌下眼眶。
好半晌苏立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演技越来越逼真了啊。”
我余光发现不止冯远舟在，苏立的男人也在，显然是从别人口中得到消息，一起来洗手间认领现场的。我坐在冰凉的瓷砖上，捂着脸哽咽，“苏小姐，我和冯董清清白白，您可以侮辱我，不可以诽谤冯董的名誉。”我声嘶力竭，“就算您嫉妒我身材好长相漂亮，也不能无缘无故殴打我啊。”
冯远舟下意识要揉太阳穴，手抬起一半，又皱着眉头放下了。
“冯先生...”我艰难爬起，一边崩溃哭泣一边跑到他面前，“您要为我做主啊。”
冯远舟没任何表情注视着我脸颊诡异的红痕。
苏立也冲到自己男人身边，拉他的西服袖子，“王总，她先打我的！兰千年那个臭婊...”她咽了口唾沫，“那个坏女人，她找茬！”
被称作王总的男人察觉我来头不简单，并未立刻出面给苏立讨说法，而是示意冯远舟，“冯董。”
后者伫立在一束亮白的灯光下，默不作声。
我委屈极了，“苏小姐说她是王总的小蜜，我哪敢动手。”我露出额头，“这是她挠红的。”
苏立褪下礼服肩带，给王总看胸脯的伤，“她恶人先告状，伤都是新鲜的，她爪子比狗还狠！”
我哭得嗓音沙哑，柔柔弱弱反驳她，“是你自己挠了嫁祸我。”
苏立急红了眼，她指着我，“兰千年，你要脸吗？你满口谎言！”
我扭头，幸灾乐祸朝她笑，重新面对冯远舟和王总的时候又梨花带雨，苏立气得哆嗦。
冯远舟终于开口问，“谁是兰千年。”
我和苏立同时行动，她刚要指认我，我抢先一步，蒙着泪花的眼睛冷冷地逼视她，“苏小姐好自为之。”
她当时就噎住了。
苏立是惯三，一旦曝光，男人打，女人骂，哪头都逼得她活不了，我虽然是个骗子，但我只骗那些罪有应得的男人，他们要解决我，他们的太太至少能给我找一条生路，即使鱼死网破，我也比苏立的下场强得多。
苏立在我警告的目光中也醒悟这一点，她面孔一阵红一阵青，活生生憋回去。
冯远舟明白了，他看向我，“回头找你算账。”
他又看向王总，“我的助理似乎比这位苏小姐伤得重。”
冯远舟言下之意，这笔账不能就此了了。
王总看着我左脸两个微不足道的指印，“冯董，小伤而已，女人之间能打多重呢，阿立也挨打了。”
冯远舟没有卖王总的面子，“口说无凭，我只看到我的助理有伤。”
苏立当场解扣子，“我也能给你看。”
冯远舟面色沉郁，“王总，管好你的人。”
“行了！”王总呵斥苏立，“丢人丢得不够吗？宴场都传遍了，是冯董派人压下的。冯董不跟女人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我没说不计较。”冯远舟十分平静盯着我的伤。
王总听出冯远舟是非要苏立道歉，他神情也很不好看，被扫了颜面自然不舒服，“怎么，冯董莫非让我亲手打她，给兰助理出口气？”
冯远舟漫不经心松了松领带，“苏小姐手脚齐全，何必劳烦王总。”
王总一脸阴翳，“阿立——”他叫苏立，“自己懂点事，谁让你不长眼，得罪了冯董的人。”
苏立咬着后槽牙，左右开弓抽了自己两巴掌，“我对不起你全家。”
我泪中带笑，又笑里藏刀，“我原谅你八辈祖宗。”
冯远舟看了我一眼，“没完了。”
我不再吭声。
第10章狐狸精
冯远舟并未再返回酒宴现场，而是直接从展览馆离开。八点钟我们进入酒店2308房间，他关掉自动开启的壁灯，一边解着西装纽扣一边在沙发坐下，四面八方冷冷清清，窗帘也合拢，半点光不透，他置身一片昏暗，显得尤为冷漠压迫。
我拧开一瓶纯净水递到冯远舟手上，他没接，摘下领带扔在一旁，慵懒又乏累倚着沙发背，“打架很彪悍。”
我小心翼翼打量他，回不是，不回也不是，最终我小声说，“冯先生过奖了。”
冯远舟被我逗笑，他笑了一秒，随即正色，“苏立是什么人，清楚吗。”
我和苏立掐得你死我活，澄清彼此无冤无仇显然说服不了他，可讲实话又不打自招了，男人很反感麻烦缠身的女人，何况我至今没有金盆洗手，冯远舟有本事解决和他不愿意惹事，在本质上不矛盾，毕竟我得罪的男人个顶个有钱有势，他留下我有害无益。但我隐瞒他也有渠道调查一个女人，尤其苏立这种没有抹过底细的，简直一查一准，“反兰卿协会”只要暴露了，我立马露馅。
我进退两难，决定避重就轻赌一把，“苏立是职业小三。”
他对我的答案意料之中，“抢过你男人。”
冯远舟抽出一根烟，他压下打火机的同时，视线越过一簇燃烧的火焰意味深长定格在我脸上，“还是你抢过她的。”
我信誓旦旦摇头，“我不干那缺德事。”
他点烟的动作一顿，熄灭火苗狠吸了一大口，“不抢男朋友，只喜欢有妇之夫，是吗。”
冯远舟的眼神太尖锐，也太赤裸，像刀子剜割，出血时又停下，再用握刀的手撩拨，我没有在任何一个男人身上体会过这样的痛痒难耐。
“我不喜欢有妇之夫，我有道德底线。”我眼眶微红，楚楚可怜的模样，“只是我喜欢的男人恰好属于别人，我不舍得错过，才悖逆良知。”
作为情场上的顶级猎手，不预备几句渣女宣言炒气氛压根没法出来打猎，鬼混的男人就乐意情人为自己要死要活，说一些我不要名分，我痴迷你魅力的鬼话，归根究底，就是我馋你皮肉，你馋我钱包的下三滥交易。为了把男人从小三的床上拽回家，我一般都给足他们甜言蜜语，当情绪价值大于生理舒服，我才能趁虚而入得手。
不过我又一次验证了，这招对清心寡欲的冯远舟没用，他根本不搭理。
他嘴角斜叼住烟头，“和她什么过节。”
我泪眼朦胧带着哭腔，“她可以打骂我，欺压我，不能诽谤你名声，冯先生是我最重要的男人。”
冯远舟隔着溃散的雾气审视我的眼泪，纹丝不动。
我装作难以启齿，“她说你假正经，心里爱我爱得无可自拔了，表面还拒人千里。”
他缓缓吹出一股烟，“是她说的。”
我委屈点头，“我让她闭嘴，她就动手打我了。”
冯远舟沉默听完，始终毫无波澜的脸露出一丝笑，犹如干旱土地皲裂出一道湿润的裂纹，洒过四月的烟雨，漾过正盛的春风，恰到好处又极尽柔情拂掠人的心上。
“我知道冯先生希望自己在所有人眼中是完美的，没有污点和软肋。”
冯远舟似笑非笑，他掸了掸烟灰，并没阻止我说下去。
“如果未来我成为冯先生的污点——”我举起手中的水，一饮而尽，深意十足望着他，“冯先生把我藏进自己的身体里，不许外人知晓。”
我晃了晃空空如也的瓶子，“你的弱点，你的不完美，像这只空瓶埋在不为人知的尘土里，世上不存在一个高贵正常的人会去挖掘肮脏的它，冯先生占有的水永远纯洁无瑕，它的甘甜和清澈也独属你。”
一寸狭长的烟灰掉落，冯远舟的呼吸越来越重，他像是刻意又像是随口，“有过几个男人。”
冯远舟从不过问我的私事，即使我引诱他的企图非常明显了，他也没捅破，他在男女交往上具备相当成熟有分寸的耐力，结合今天发生的事，他问这个问题我一时拿捏不准该怎么回答。
他略微仰头，观察我的反应。
我心一横，“一个。”
冯远舟眯着眼，“你明白我问什么。”
他在探测我到底是什么来头，是和苏立一类人，或者另有身份。
我说，“我明白，有交集就包括在内。”
他神色喜怒不明。
我死咬，“就一个。”
烟雾使他那双阴郁的眼眸越发深不可测，我被他目光拷打得浑身不自在，他又含住烟蒂，“兰千年，什么意思。”
我没来得及解释，冯远舟紧接着又说了一句，“狐狸精，对吗。”
我愣住，大脑完全陷入空白。
冯远舟夹烟的手搭在靠背边缘，整个人姿势大开大合，胸口和腹部的肌肉线条骤然鼓起，将衬衫扣子崩开了两颗，他那种极重的欲望感好像被锁在炉子里，烈火焚身却不肯发泄，活生生烧成一滩灰烬，近乎毁灭的性感味道。
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我靠近，仿佛一种能控制一切的奇特药引无声无息间缠住了我，我浑浑噩噩顺从他的命令，弯下腰。
冯远舟直视我，他漆黑的眼底卷起滔天漩涡，吸走我仅剩的魂魄，“这么会勾男人，连我都差点着了你的道。”
我猛地一抖。
他前倾，一手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一手轻扣住我下巴，“不负如来不负卿，很美的名字。”
那个卿字从冯远舟的唇齿内吐出，竟然和我以往所听到的都不同，温柔，干净，诱人。
我问他，“那冯先生动心了吗。”
他收敛了笑意，“你觉得呢。”
我仗着胆子，“既然差点着了我的道，证明我对你而言肯定是特殊的。”
冯远舟盯着我阖动的红唇，良久，他拇指指腹从我下唇摩擦而过，没有半分温度和留恋，“这张嘴，假话比真话多，万一碰一下，风险可不小。”
我顷刻冒出一身冷汗。
男人和女人的情感交锋是一场盛大的修罗场，我使尽手段也终究没能把冯远舟拖进爱欲的修罗场中。我自以为算老江湖，然而现在每一天我都在悬崖夹缝里求生，答应冯太太的时候我其实就犹豫过，我想到冯远舟会很难搞，精明理智且不贪美色的男人在生活作风上都难搞，可难搞到这份儿上，既克制又毒辣，我跟了他一个月了，好不容易拍到几张鸳鸯戏水的照片，他还围着浴袍下水的，该露的部位一点没露，按照目前的状况发展，最后冯远舟没出轨，我说不定先被他玩死了。
我有些扛不住了，我准备向他缴械投降的一刻，房间的门铃忽然响起，我瞬间又被刺激得清醒过来。我不能投降，冯远舟虽然没损失什么，我动机不纯的蓄谋却是真刀真枪，他但凡定力不强，半壁身家就赔了，我踩了他的逆鳞，他未必肯放我一马。
与其由他处置，不如我撞一回南墙。
我说，“冯先生信与不信，我都坦坦荡荡。”
冯远舟注视了我好半晌，不紧不慢松开手，“去开门。”
我打开房门，外面过道站立着一个年轻男人，是中午在天汇洗浴中心向冯远舟汇报林宗易公司情况的那名男子。
我让开一条路，男人看了我一眼，“多谢。”
他走进房间，“冯董，会议室安排好了，高层也一一通知了。”
冯远舟起身，从衣柜内取出一件白色的商务装，他挑选了两款浅色系的领带在镜子前试戴，“哪款合适。”
我走上前，拿起蓝白条纹的那款，“这条。”
他淡淡嗯，站在我面前，“系上次的领结。”
我伸手接过，规规矩矩环绕打结，没有再趁机抚摸他喉结，冯远舟凝视片刻，低声点评，“安分了不少。”
我系完退后一步，“冯先生，系好了。”
他没说话，径直走出房间。
半小时之后，我也抵达会议室，几名滨城分部的高管在做述职报告，我走到冯远舟旁边，在他身后的椅子落座，记录会议提要。
位于冯远舟左侧第一席位的高管起立说，“与索文集团争夺万利的收购权，我认为很激进。”
我看向发言的男人，他桌上的标牌是华京分部总经理纪维钧。
标准的商人气质，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乍一瞧很斯文，冯远舟也看向他，“我从未和索文集团竞争，先看中万利的是华京。”
纪维钧说，“先后顺序不是企业战争中定输赢的因素。林宗易在滨城的人脉比我们广，接触万利优势更大，索文去年年初上市，一年的时间里，林宗易主导的收购案无一桩失败，他瞄准了万利必然是有备而来，我建议不要缠斗，华京的胜算不大。”
冯远舟漫不经心把玩一支钢笔，“我掌管华京三年，我主导的案子同样无一桩失败。”
纪维钧对面的男人说，“可林宗易不是冯太太的舅舅吗？为收购一家负债累累的公司伤了两方和气，实在不划算。”
冯远舟耐人寻味的语气，“有纪总做中间人，怎会伤两家的和气。”
纪维钧看着他，“冯董对我的成见很大。”
冯远舟端起茶杯，“我太太对你没成见。”他说完望向纪维钧，“可惜，华京我说了算。”
纪维钧笑了，“华京是殷董事长的产业。”
冯远舟把杯子递给我，“茶凉了。”
我立刻站起，接住杯子朝门口走，我听见冯远舟说，“殷董事长是我的岳父，而纪总是给我打工的，懂吗？”
我驻足在门外，揭过玻璃观望这一幕，直觉告诉我，冯远舟和纪维钧的关系，比他和林宗易更加复杂，因为牵扯了殷怡。
我重新回到会议室，其他人已经离去，只有冯远舟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一张纸浏览，我将刚沏好的热茶搁在他手边，“我回了一趟房间，在浴缸里兑了红酒，你回房可以泡个澡解乏。”
冯远舟专注于纸上的内容，没有理会我。
我有条不紊收拾着堆放在会议桌的文件，收拾得差不多正要出去，他在这时开口，“我似乎并不了解你。”
我脚步一顿。
他食指和中指衔着信纸，“兰卿，二十六岁，情感骗子，常年在江城和淮城流窜作案，可追溯情史十九段，上至五十岁下至三十岁，破坏力惊人。曾有被坑过的男人出资一百万教训她，名叫李文博。如有兴趣详细咨询，明天下午两点，和平西道水晶宫酒楼后门绿色垃圾桶旁见面，我会派司机接头，接头暗号：兰千年又犯贱了。”
冯远舟一字不漏念完，“匿名信。”
我被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从里到外凉个彻底。这么不着四六的匿名信，除了苏立没人干得出。
窗外的霓虹笼罩在冯远舟眉眼，一层虚幻的斑斓之下，他面容如同白皙透明的玉，那张脸平静至极却又暗流涌动，只是没有撕开最里面而已，一旦撕开，倾塌而出的会是我招架不住的东西。
可我不得不故作镇定，“冯先生好奇我的过去，亲口问我就行了，这些子虚乌有的故事，没有可信度。”
冯远舟合住信纸甩在桌上，“还挺逼真的。”
此时我与他咫尺之遥，我能清晰分辨他眼睛深处最细碎的光芒，释放出难以形容的蛊惑和冷静。像江城的长码头，在冬夜里消沉又寂静。冯远舟是一座久无人经过的港口，偶尔途经他的岸，连早已死亡的潮汐也波涛汹涌。
我拾起信纸，不慌不忙撕碎，“连署名都没有，她以为冯先生很好糊弄吗？”
冯远舟默不作声看了我一会儿，没再追问什么，转身离开会议室。
我走向尽头的落地窗，关机划出SIM卡，插入另外一张旧卡，重启后调出通讯录名单，第四十二位联系人是苏立，我拨通号码，苏立正在等我的电话，她很快接听，“兰千年，惊喜吗？”
我单手撑在窗台上，从十楼向下看，锦江道车水马龙，我苍白铁青的面孔投映在玻璃，就像坠落进霓虹夜色，“你不让我好过是吧。”
“你让我好过了吗？孙承业送了我一套房子，没人知道这事，你非要多管闲事帮他老婆追回，我陪了孙承业两年，付出青春一无所获，都拜你所赐。”苏立比我火气还大，“兰卿，你做事太绝，是你不给自己留后路！”
我攥着手机一言不发。
苏立那头在候机，有航班播音传来，“兰卿，我给你一星期，识相的话自己滚出江城，别再挡我们姐妹的路，否则我一定揭穿你，搞得你身败名裂。华京集团董事长为一个女骗子颜面扫地，他能放过你吗。”
我闭上眼吸气，“你要什么。”
苏立说，“我什么也不要，我就要搅和你，堵死你，风水轮流转，你得意太多年了。”
“苏立。”我平复了心情，出言威胁她，“不想混了吗，你的把柄我没销毁。”
苏立冷笑，“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我想了一夜，哪怕鱼死网破，等着教训你的人比看不惯我的人要多得多，我臭名昭著，大不了出国，你恐怕没机会。王总说，冯远舟最讨厌被算计，兰卿啊兰卿，这次你真是自寻死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