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迟冷峻，不易接近的长相不同，谢阳是极具张力，很有攻击性的那种。
瞳仁黑得发亮，内双在眼尾处分叉，微微上挑。
黑色耳钉，脖子文身一样不少，完完全全不良少年的样。
如果不是跟他坐同桌，我和他怕是不会有接触的可能。
即便这样，谢阳的桃花也是开个不停。
刚才就是被一个女生叫到外面表白去了。
不过被他无情地拒绝了，还说人家小小年纪，不务正业。
听到这儿我就笑了。
「你自己都不学，还好意思说别人不务正业？」
他漫不经心地说：「我躺平我的，总不能带着人家一起躺吧。」
行啊！觉悟还挺强。
知道不能拉别人下水。
「就算我愿意，他爸妈能愿意让她跟我躺吗？」
行吧，夸早了。
正经不过三秒。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可看在同桌一场的份上，还是决定提醒提醒他。
「你现在才高二，学一学应该还能赶得上，这样下去的话，以后准备干吗呀？」
他见到我一本正经的说教样，愣了一下，笑了。
一手绕过脑后搭在颈上，指尖懒散地垂下，眼里全是玩味。
「对我这么感兴趣？」
「胡说八道什么，我是怕你将来会后悔。」
他不说话，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味深长地直勾勾地看我。
我实在是忽略不了，脸被看得发烫，把他往过推了推。
「行了行了，我要学习了，别打扰我。」
他倒听话，眉毛一扬，点着头晃晃悠悠地转过去了。
其实，我自身都难保了，也没资格说人家。
因为我就是传说中那种既努力又没成绩的人。
看着眼前的数学题，我头又大了。
这才是第三道选择题啊。
我急得手心冒汗，在草稿纸上把那几个数字来来回回写，就是不会算。
突然，耳边一热。
我一转头，就看到谢阳放大的清晰眉眼。
他凑过来，垂着眼睫看题。
我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赶紧把题往中间移了移，身子往外侧了侧，跟他拉开距离。
谢阳拿起桌上唯一的中性笔，在草稿纸上随意划了几下，很快解了出来。
「你这也不太行啊，爱学习同学？」
面对他的嗤笑，我撇了撇嘴，没反驳。
顿时感到心力交瘁。
学了半天，还不如人家不学的。
一时间忘了去看他推到我面前的演示步骤。
「这么瞧不上我？」
没等我否认，他直接把刚写好的草稿纸撕下来揉成一团，抬手一抛，直直落入角落的垃圾桶内。
「算我多此一举。」
朝我扯了一个极其不友好的笑后，他又趴在桌子上睡觉。
这人还真是……
变脸极快。
谢阳上一秒还是大爷坐姿，不停抖着腿。
听到「接班」两个字后脸色骤变，狂风暴雨来得毫无预兆。
哐当——
凳子被他踹得四脚朝天。
金属和地面碰撞发出突兀的声音，老师的话戛然而止，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谢阳不顾语文老师的谩骂，手插着兜，一脸不屑地走出去了。
语文老师丢了面子，脸憋得通红，气得把多媒体桌子拍得当当响。
「你们一个个的，要是敢跟着他学，到时候考不上，只能去工地搬砖了！」
从那天起，谢阳再也没上过语文老师的课。
听说他爸本来就是让他在学校过渡一段时间，然后就送他出国的。
所以，没人管得了他。
下午晚自习，刚好就是语文老师的。
我因为练习册空了一道题，就被赶到了走廊上。
谢阳前几天跟我说语文老师更年期到了，我还不信。
可是明明还有很多人都有空题啊。
为什么赶我一个？
难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我一个没忍住问了她。
「你还好意思问？别人空是别人的事，我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
语文老师指着我鼻子大骂：「就你这学习态度，还念什么书？干脆回家好了！」
习题册子被我掐出一个指甲印来，下意识偷瞄了一眼宋迟。
以前我的作业他都会检查一遍，帮我补缺漏。
所以从没出过差错。
他从头到尾都在看着我，沉着一张脸，眉头紧锁。
眼神尽是责怪，好像在说：这点事都做不好。
他这个人吹毛求疵，自己从不会犯错，就认为我也必须跟他一样。
只要一超出他设定的边界值，就会生气。
我死死咬着下唇，泪水在眼里打转，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语文老师的声音还在我脑海里盘旋萦绕。
「看看，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走廊里空荡荡的，大家都在班里埋头苦读。
我就像是一个被丢出去的垃圾，低着头，在风中摇曳。
突然，手腕一紧。
没等我反应过来，一道力气拽着我跑下楼。
视线被泪水浸湿，还有些模糊。
我只能看见一个挺拔的背影，衣摆随着风肆意飘扬。
转眼间，已经到了操场的草坪上
「谢阳！你带我跑出来干吗？回去肯定会被骂的！」
反应过来后，我一把甩开他的手。
谢阳歪着头看我泪眼婆娑的样子，气笑了。
「你乖乖待着，她难道就不会找你事了吗？」
我一怔，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
但是从小到大都被灌输一个思想，那就是听老师的话。
「你怎么跟个呆瓜一样啊，杵那儿浪费时间有个屁意义。」
谢阳似乎觉得我朽木不可雕也，也不管我了，直接躺在了草坪上，一条腿曲着，两手交叉放在脑后。
我不服气，走过去踢了他一脚。
「那你说，什么才有意义！」
他看了我一会儿，慢慢扯起一边嘴角。
等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修长的手指迅速裹住我的手，向下一拉。
我直接蹲坐在了地上。
晚霞的红光洒在少年的脸上，他微眯着眼看向天空，眼底竟然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有意义的事情很多，比如……看看天上的晚霞，吹吹夏日的清风，想想你的未来。」
我两臂在身后撑着，坐在地上半侧头听他说话。
没想到他还有这一面。
他突然转过头，眼神聚焦起来，紧紧攥住我的目光，语气变得生硬。
「哪一件不比你在那儿哼哧哼哧的强？」
说着他竟然抬起一只手横放在眼睛上，学着我刚才的样子假装抽泣。
我被逗笑了，一把打在他的肩膀上。
「张晚！」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后背瞬间绷直。
宋迟额前的碎发稍稍遮住眉眼，却挡不住脸上的阴郁。
垂在身侧的手里拿着一包卫生纸，此刻被他捏得发皱。
嬉笑声戛然而止。
在看清宋迟手里那包没开封过的乳霜纸后，心头猛地一紧。
我有过敏性鼻炎。
换季或者哭的时候，鼻子总被擤得通红，太干燥还有可能擦破皮。
有次用了一大包还不够。
宋迟一个男生，从不带纸巾。
急得我在班里跑了一圈才借到。
后来，他的脚下常年放着一箱乳霜纸，专门给我用。
我的鼻子再也没有擦破过，也不用自己带了。
「你怎么来了？」
我心软了一瞬，暂时忘掉了他刚才看我的眼神。
手撑着地想借力起来，结果脚步一虚，重新跌回地上。
谢阳笑着低骂了声笨蛋，坐起来，把胳膊伸到我面前，碰了下我的手，示意扶着。
我这才顺利站起身。
宋迟冷眼看着我慢慢走到他面前。
视线从我脸上一寸寸下移，最后落在黑色校裤的膝盖处。
他抽出一张纸蹲下来，慢条斯理地擦那处几不可见的灰尘。
不带一丝情绪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