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璟心中惊讶，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跪着的女人。
冷哼一声后，他就离开了紫云殿。
许久，膳食监的宫女从地上互相扶着站了起来。
所有人暗地打量着顾云欢，不知道这个毫不起眼的宫女，为什么能从高高在上的皇帝手下留得一命。
只有顾云欢还跪着，无人搀扶，一直用手捶着腿。
等宫女都走了，她才终于踉跄着起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原来，她竟是个瘸子！
淑妃下午醒来后，听见贴身女官说陛下没见到她就离开后，在殿里发了好大通脾气。
翌日。
仙云殿，皇家用于招待各国使臣的宫殿。
顾云欢垂着头站在一众宫女中。
北漠使臣团已经坐在了席上，彼此用北漠话交谈着。
顾云欢听懂了，今日北漠主使臣告病未能参加。
酒宴过半，赵元璟似乎忘了她，看都未看她一眼。
就在顾云欢悄悄松了口气时，一个女官将一盏酒壶递给她，话里带着一丝凌厉：“陛下命你，去给副主使敬酒。”
顾云欢脸色白了几分，但还是硬着头皮一瘸一拐的走到北漠副主使的身边。
北漠副主使看着顾云欢脸上丑陋的铁面具，脸皮一抽，将手中的酒杯重力砸在了酒桌上！
“陛下的皇宫里是没有女人了吗？这样的女人也配上台面！”
顾云欢站在一旁，枯瘦的身子止不住的轻颤。
赵元璟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眼底一沉。
换作从前，顾云欢要是听到有人说她半句不好，早就扬起腰间的长鞭打了过去。
可如今的她，卑微得简直可笑！
“这话错了。”
赵元璟嘴角勾起残忍笑意：“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顾云欢脸色煞白，猛地抬起头，看着御座上高高在上的男人，眼里都是乞求……
不要，求求你，不要说出我姓顾，不要让顾家再因我蒙羞，求求你……
赵元璟挑挑眉，看够了顾云欢眼中的哀求，才说：“招待你的这位宫女曾经可是一位郡主，因为心思毒辣，害人害己，才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北漠众人仿佛听到笑话一般，哄堂大笑。
“陛下真是心慈手软，这样的女人换做我们早就挫骨扬灰了，您竟将她留在宫中。”
顾云欢几乎端不稳手中酒壶，一股钻心的痛席卷了她身体每一寸地方。
害人害己。
心慈手软。
这真是她听过最大的笑话。
赵元璟余光瞥到面如死灰的顾云欢，见她竟然还能硬撑，心下冷笑。
“留下她，是因为她有张倾国倾城的脸。”
北漠的使臣纷纷摇头表示不信。
赵元璟的目光看向埋头的顾云欢，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
“把面具摘下来给大家助兴。”
顾云欢呆滞的目光看着宝座上充斥恶意的男人。
她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看了过来。
而这些目光就好像烈火一般，灼烧着她这具残破不堪的身体。
她紧攥着手中酒壶，冰冷的面具下本已经愈合的伤口似乎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连着胸口，本以为再不会对他有一丝感情的心，也猛地揪疼起来。
最终，她缓缓的，缓缓的放下酒壶。
木然的伸手，取下了丑陋的铁面具。
一时间，大殿鸦雀无声。
只见顾云欢那面具下，是比面具还要丑陋盘亘的伤疤，生生将本来如玉的脸变得丑如修罗！
赵元璟眼中讶然一闪即逝，随即眉头紧锁。
“啪！”一声脆响，打乱了这诡异的安静。
原是有人的杯子被吓得脱了手。
赵元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顾云欢颤抖着垂下头，攥着铁面具的指间泛了白。
在北漠，汉女活不长，漂亮的汉女更是生不如死。
不过一张脸而已……不过一张脸而已！
南辕国第一美人已经是曾经的事了，如今，她只要能活下去……
顾云欢颤着手重新戴上面具，她卑微地跪了下去：“奴婢有罪，惊扰贵人。”
看着她卑微的模样，赵元璟危险的眯了眯眼。
从前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自诩为他的妻子的顾云欢，什么时候变的像个可怜虫了？！
赵元璟搞不清自己突然生出的怒火，面色越来越冷：“滚出去跪着。”
顾云欢浑身僵硬。
随即磕了个头，狼狈的退出大殿，跪在了廊柱边。
冰冷的青砖透着寒气，冻结了她颤抖的心，
良久，她使劲眨了眨眼，眨去眼角泛起的湿润。
宴会的吵闹，直到月上中天才消散。
顾云欢感觉自己的腿已经完全没了知觉，一阵熟悉的脚步停在她身前，她猛地一激灵。
赵元璟冰冷的声音响起：“你既然还敢回到皇宫，就应当想过自己的下场。”
顾云欢脸上浮起一个惨淡的笑。
“我没有杀素浅。”
她的声音沙哑而麻木，因为这是她已经说了千百遍的话。
五年前，素浅派人来约她到烟雨桥，她如期赴约，却迟迟不见素浅的影子。
最后整整等了一个晌午后，顾云欢愤然离开。
可第二天，素浅的尸体却出现在烟雨桥下。
她被指控杀人，百口莫辩，接着被赵元璟亲自流放北漠。
赵元璟目色阴冷，嘴角讥诮勾起：“顾云欢，你的谎言说再多遍也没有用，素浅的命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还。”
说完，赵元璟长袖一甩，大步离开。
剩下的顾云欢像被泼了一桶冰水一般，浑身发抖。
将近三更，顾云欢才瘸着腿回到内务府宫女住处。
所有人都已经熟睡，顾云欢走到自己的床榻，将床板下藏的一包首饰拿了出来。
她要逃！
现在就逃！
她还有事没有做完，决不能死在赵元璟手里。
今天大宴会，宫中戒备比以往松懈，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拿着东西，顾云欢找到运馊水出宫的福爷。
可对方却突然变了卦。
“就你这点破东西送只老鼠出去还差不多。”
顾云欢脸一白：“我们之前不是谈好价钱了吗？”
福爷瞬间冷笑：“那是以前，你要是没钱就滚一边去。”
顾云欢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她不是不知羞耻，只是五年的流放已经让她没了脾气。
她低头道歉：“对不起，我把钱都给您，求您帮帮我吧……”
福爷一愣，入宫多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没脾气的软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