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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泽森攥着她冰凉的手腕：“你把自己冻死了，就能换严思淼活过来吗？”
宁梓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倒是眼泪先一步涌出。
两人认识十多年，这是第一次裴泽森看到她落泪，一时也怔住了。
片刻后，是宁梓月率先抽回了自己的手：“这里没有记者，你不用演。”
裴泽森顿了下，眸色深邃：“月月，我是在关心你。”
“别叫我月月！”宁梓月打断了他，看向他的目光也第一次有了波澜。
“如果让你关心我的代价，是严思淼的死，我宁愿你一直保持婚后这两年的冷漠！”
车厢安静，只有宁梓月的余音环绕。
裴泽森默了片刻：“你在怪我？”
死者为大。
宁梓月不想和裴泽森在严思淼的事上纠缠不放，干脆闭嘴不语。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回到裴家。
眼看车停，裴泽森下了车，宁梓月却没有动作。
他回头看着半张脸掩在黑暗中的女人：“不下车？”
宁梓月没理他，直接拉上了车门，对司机吩咐：“去宁氏。”
司机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见裴泽森没有阻止的意思，便踩下了油门。
黑夜里，车影几乎是一瞬间就消失。
裴泽森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才转身进门。
宁氏。
宁梓月坐在椅子上，望着对面和自己有五分相像的男人，轻声开口：“哥，我想和裴泽森离婚，离开南城。”

                                                                                

第七章

宁祁闻言有明显的错愕。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知道当年宁梓月有多喜欢裴泽森，又费了多大的口舌才让宁夫人松口，如愿嫁给了裴泽森。
现在不过两年，她却要放弃！
“月月，你认真的吗？”
宁梓月点了点头：“小时候教我礼仪的老师说，水滴会石穿，付出真心总会有收获。可他忘了告诉我，爱情不是。”
她苦涩一笑：“哥，我知道我和裴泽森的婚姻代表着什么，可这次我想再任性一回，我……真的没办法坚持下去了。”
话落，寂静在兄妹两人间蔓延。
久到宁梓月以为自己会被拒绝，就像那早打给她妈的电话一样。
可宁祁开口却说：“那就去做吧。”
“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爸妈虽然注重颜面，但更在意你，哥也一样。”
闻言，宁梓月轻轻的点了点头。
等她离开宁氏，回到裴家时，已经过了半夜。
裴家别墅的灯还亮着，包括裴泽森的书房。
宁梓月坐在车里，望着那扇窗透出来的影绰身影，有一瞬间的恍惚。
冷风透过敞开的车窗吹进来，冻得人身心发颤。
宁梓月也是这时才下了车，走进了别墅。
二楼，书房。

“她会。”宁梓月将手机里和宁母的对话打开，放在了裴泽森面前，“从一开始我嫁给你，到现在要离开你，都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裴泽森垂眸，视线落在宁夫人那句：“你自己决定就好，只要不后悔。”
沉默了很久，他问：“所以嫁给我这件事，你后悔了？”
宁梓月没想到裴泽森的关注点在这件事上，她愣了下：“……我累了。”
她说着，拿回手机站起了身：“裴家的东西我一分都不要，离婚协议上我会标注净身出户这一点。等明天律师拟好了协议，我让他先发来给你看。”
“离婚前这段时间，我会搬回宁家。”
说完这段话，她转身出了书房。
直到门关，裴泽森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坐在椅子上。
唯有掩在桌下的手，不断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
这一晚，裴家主卧和书房的灯燃了整夜。
第二天一早，宁梓月便唤来仆人帮忙收拾东西。
等一切收拾好，要离开的时候，却被拦了下来。
宁梓月看着紧锁的大门，握着Cecilia牵引绳的手不断收紧。
她回头看着沙发上端着杯咖啡优哉游哉的裴泽森：“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泽森没有反应。
直到宁梓月走到他面前，再一次质问时。
他才站起身，靠近宁梓月，声音极轻：“月月，我从没答应过，要放你走。”

                                                                                

第八章

宁梓月怔怔看着眼前男人，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手中Cecilia被牵走，宁梓月才下意识的收紧手：“裴泽森，你疯了吗？”
裴泽森脚步一顿：“很早之前，我就疯了。”
话落，他带着Cecilia大步离去。
宁梓月站在原地，望着裴泽森远去的背影，一股气叫嚣在心口，酸涩不止。
这时，李叔走上前：“小姐，还搬吗？”
宁梓月收回视线：“……放回去吧。”
她清楚，以裴泽森的性子，他不放人，自己根本走不了。
就在这时，电话响起，是宁家律师打来的：“小姐，寄给裴先生的离婚协议被退回了。”
宁梓月不意外：“继续寄，直到他收为止。”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转身上了楼。
李叔站在原地，看了眼卧室的门，又看了眼屋外正在陪Cecilia玩的裴泽森，叹了口气。
这天之后，宁梓月便再未出去过。
而裴泽森也没有再出去，就连公司的业务也都是叫人送来这里，再处理。
但两个人却从来没见过面，说过一句话。
直至这天，宁梓月在逗弄着Cecilia，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她抬头就瞧见裴泽森一身西装站在楼梯口看着自己。
男人好像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沉默离开。
别墅大门开了又合。
宁梓月瞧着，许久才收回目光。
紧接着，就听见电话声响起，她接起就听见好友焦急的询问：“月月，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消息？”
“没去哪儿，怎么了？”宁梓月边回着，边用逗狗棒逗弄着Cecilia。
电话那头，好友沉默了瞬：“那你知不知道，你家出事了？！”
宁梓月愣了下：“什么事？”
“你父母三天前失踪了，昨天被证实身死，你哥在去认尸的途中出了车祸，也……死了！”
好友的话砸在耳畔，宁梓月只觉得一阵剧痛，却反应不过来。
直到李叔过来，瞧见她手背被Cecilia咬出来正在流血的伤口，才大喊起来：“小姐！快！快叫医生！”
宁梓月迟迟回神，她看了眼手背上的伤，目光落在趴在自己脚边，不敢吭声的Cecilia。
话却是对电话里的好友问的：“你刚刚……是在开玩笑吧？”
“我怎么可能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现在整个宁氏都由裴泽森接手，我就是怕你什么都不知道才给你打的电话。月月，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啊？”
宁梓月没再回答，只是挂断了电话，打给了裴泽森。
电话很快接通。
两端都是死一边的寂静。
裴泽森听着宁梓月加重的呼吸，就知道还是没能瞒过她。
“他们的后事我会处理，你放心。”
闻言，宁梓月却感觉不到轻松，她挣扎了很久，问出了那个叫嚣在心底的怀疑。
“三天前我向你提了离婚，紧接着我爸妈就失踪了。裴泽森，这两件事有关系吗？和你……有关系吗？”
此话一出，电话两端再次陷入了寂静。
宁梓月的心也越来越冷。
在裴泽森吐出“有”字之后，彻底跌进了寒潭。

                                                                                

第九章

在对话结束的那刻，通话也戛然而止。
宁梓月呆呆坐在沙发上，一旁，李叔叫来的医生替她处理着伤口。
碘伏刺激着痛觉，顺着针管流进血液的药剂也透着股凉意。
宁梓月怔怔望着，抬头看向立在一旁，神色担忧的李叔，眼睫颤了颤。
“李叔，是冬天了吗？怎么……这么冷啊？”
闻言，李叔眼眶发涩。
屋外明明是七月盛夏，太阳晃到睁不开眼。
他家小姐……怕是心冷了吧！
宁家夫妇与长子宁祁的葬礼办的很盛大，几乎整个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也是这一天，宁梓月才有机会踏出裴家。
南城墓园。
宁梓月一身黑色旗袍站在墓碑前，长及腰的墨发被一根素色发簪尽数挽起，固定在脑后。
她面色苍白，在风雨中，显得那么单薄又脆弱。
裴泽森站在她身边，眼神复杂：“回去吧。”
宁梓月眼睫颤了颤，没看他：“回哪儿去？”
“Cecilia还在家等你。”裴泽森故意放低的声音透着些温柔。
宁梓月却没半分动容：“家？裴泽森，我的家被你毁了，我……没家了。”
裴泽森瞳孔微缩，心像被什么重击了下。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倏然收紧：“月月，你还有我，有Cecilia……”
话还没说完，就失声在宁梓月看过来的那一眼中。
她目光里，带着淡淡的讥嘲和冷漠。
随后在裴泽森的怔愣中，越过他，率先离开。
裴泽森转头看着她背影，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失去了般。
裴家别墅。
李叔在看到宁梓月回来时，不免惊讶：“小姐，你怎么没走？”
他以为这时，是她离开的最好时机。
宁梓月只是看着他说：“李叔，你走吧。”
李叔一怔。
就听她继续说：“我不想看到任何宁家的旧人，你也不想我陷在过去里走不出吧？”
李叔当然不想，却也不想扔下宁梓月一个人。
可迎着宁梓月死寂的眼，他又不敢再拒绝。
等裴泽森回来时，李叔已经离开了。
偌大的别墅里死寂无声。
宁梓月嫁来时从宁家带来的那些老人都离开了，与宁家有关的，只剩她自己。
莫名的，裴泽森总觉得有些不安。
“宁家的事我有错，可也确实是意外，月月，你不能把错都怪在我头上。”
他尽量平和的解释，“当初送你父母出去玩，是因为我不想他们阻止我留住你。但之后发生的那些噩耗真的是意外。”
“包括宁祁，我也没想到他会那么急，发生车祸……”
说着，裴泽森顿了下，走到宁梓月面前蹲下身：“月月，你不能这么狠心。”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了宁梓月。
她掀了掀眼睫，看向裴泽森：“是我……不够狠。”
扔下这句话，宁梓月推开裴泽森，起身上了楼。
徒留裴泽森一个人留在寂静的客厅，久久无言……
夜色寂静也无声。
只有无尽的蝉鸣从敞开的窗传进来。
宁梓月站在窗边听着，越发觉得冷。
像是为了取暖，她点燃了根烟，那还是很久之前裴泽森留下来的。
宁梓月看着烟上明灭的火星，慢慢的将它凑近了窗幔。
最开始，只是小小的黑色点点，而后慢慢扩散，红色渐渐蔓延，最后倏然燃起，火光冲天！

                                                                                

第十章

猛烈的火势很快蔓延了整座别墅。
等裴泽森察觉到不对跑过来时，宁梓月就站在通红的火海之中，那么平静。
“月月！宁梓月！”
裴泽森大声呼喊着，不顾自身的冲进了火里，一把拽住人手腕就往外拉。
裴泽森眼中的惊慌不像作假，可宁梓月却连半分波澜都难兴起。
逃出别墅的那刻，救援人员也到了。
四面八方的水浇熄了火，可这座别墅也是彻底的毁了。
裴泽森和相关人员确认完起火原因后，目光落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宁梓月身上。
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脸上身上还沾染着灰烬。
脚边，Cecilia蹲在那儿卖乖，试图引起注意。
裴泽森走过去：“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宁梓月没想过这么死，起火滤走是意外。
但火起的那瞬，她想就这么把这座牢笼烧掉吧，也烧掉她曾经那些听起来就荒唐又可笑的爱！
“意外。”她声音沙哑，却难掩敷衍。
裴泽森呼吸一窒，他知道，宁梓月是在用自己说过的话来堵自己的嘴。
“宁梓月，你是在报复我吗？”他字字干涩。
“我是在报复我自己。”
宁梓月说着，抬手逗弄了下Cecilia，“看，我手上的伤还没好，它却已经把什么都忘了。”
裴泽森看着她手背上的伤痕皱了皱眉，不明白她的意思。
随后就听宁梓月说：“可我和它不一样。我忘不掉。”
话落，她收回了手，也松开了一直拉着Cecilia的牵引绳。
“所以，我不要了。”
不要了！
听到这三个字，裴泽森心颤了颤。
他终于意识到，宁梓月说的不只是自己送她的这只萨摩耶，她不要了的，还有自己！
几乎是下意识的，裴泽森抓住她手腕：“你敢？！”
“宁梓月，你不能这样，你……”
然而他话没来得及说完，宁梓月便开口打断：“裴泽森，你曾经问我是不是后悔嫁给你了。”
“其实没有。”
闻言，裴泽森松了口气。
宁梓月看在眼里，神情却仍哀戚：“你知道吗？我曾经很后悔没能给你生个孩子。但现在，我很庆幸。”
“因为我不必为了其他人其他事委曲求全，我还可以做爸妈哥哥期望我成为的人。”
莫名的，裴泽森有些心慌：“月月，有什么话我们之后再说好不好？”
宁梓月没回答，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只是自顾的，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我后悔的，是十年前的相遇，是把你带回宁家！”
“裴泽森，我后悔了！”
话落的一瞬，泪也从宁梓月眼中流出，滚烫又冰凉！
扔下这句话，宁梓月便转身往外走。
她背影是那么决绝，脚步坚定到裴泽森无比清楚，如果这次放她离开，那他们之间便是永不再见！
于是，在宁梓月离开他世界的前一秒，他抓住了她。
“我不会放你走，永远不会，你想都别想！”
然后，在宁梓月的震惊与抗拒中，将她塞进了车，带去了另一座囚牢。
从这天起，宁梓月也再未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每一天，空气都是死寂的。
他们对峙，彼此折磨。
直到两个月后，裴泽森实在受不了宁梓月一天比一天虚弱下去。
他去找了南城最有名气的心理医生，想请他来为宁梓月解开心结。
临近冬日，初雪骤降。
宁梓月站在二楼窗前，看着那个站在车边犹豫不决，最后还是上车离开的男人，双眼无波。
淋浴间。
水龙头刚放出来的水冰凉，蓄满浴缸时，又变得滚烫。
宁梓月瘦白的手被热水烫的发红，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可她不觉，迈着腿走进了浴缸。
水果刀割破手腕的那一刻，其实不疼，只是凉凉的。
血线慢慢融在水中，宁梓月脑海中闪过了这些年和裴泽森的一切，最后疲累的闭上了眼……
等裴泽森将心理医生带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宁梓月毫无声息的躺在一池鲜红中，那么妖冶，那么苍白——



                                                                                

第十一章

刹那，裴泽森呼吸骤停。
手中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原先紧攥着的手机摔落在了地上。
“啪——”
重重一声响，裴泽森猛然回神，慌张失措上前将浸泡在水中的宁梓月打横抱起，转身冲出门上车。
司机眼看后驾的情况也不敢耽误，立即拧动了车钥匙，引擎声轰鸣。
裴泽森抱着宁梓月微微发颤。
宁梓月身上穿着法兰绒睡衣，被水浸泡过后变得厚重，贴在她白嫩的肌肤上是那样的不合时宜。
裴泽森垂眸看着怀中的宁梓月，双眸不自觉泛红。
名贵西装被宁梓月身上的水渍洇湿，布料颜色再次加深，裴泽森却浑然不觉。
冬夜傍晚，车窗玻璃上升起了层水雾。
窗外是色彩斑斓的霓虹灯，透过水雾怎么也看不清楚。
裴泽森看着神色苍白的宁梓月，心脏像是被只无形的大手捏紧。
他记忆中的宁梓月似乎总是这样的安静，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她都是这样安静的在不远处看着。
以前这份安静总是让裴泽森心烦，认为宁梓月哪怕是亲眼看着自己和别的女人上床也毫无波澜。
可是现在的这份安静，让他害怕。
车辆疾驰在公路上，司机铆足了劲似乎就在这一刻用，他全力的超车提速，红绿灯上的监控不停抓拍。
终于，车辆停在了医院。
上帝说这注定是一个充满着黑色戏剧氛围的夜晚，裴泽森抱着宁梓月下了车，冲进了亮着猩红灯光的急诊。
“医生！医生！”
裴泽森慌乱的喊着，医护人员簇拥而上，将宁梓月带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大门紧闭，裴泽森靠在灯光昏暗的走廊墙壁上，这时才感受到寒冷。
宁梓月身上的水渍全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西装外套沾水后变得沉重又黏腻，几乎快要压垮裴泽森。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原来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自己都做了什么？
裴泽森瘫坐在地上，绞尽脑汁检索着一切，事情究竟是怎样一步步滑向溃败的？
可是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神情，在现在看来依旧是那样的合乎情理。
他忽然想起那年高中校庆，恰逢宁梓月和他冷战，大小姐自己做错的事第八百次降罪于他，裴泽森不愿认错。
到最后宁梓月在舞台上用指尖敲击钢琴键，一曲结束，宁梓月站在舞台上，望向观众席的目光甚至没有给他半分。
从那时候裴泽森就知道宁梓月和自己之间根本就无法沟通。
裴泽森选择了提前离场，他起身的时候宁梓月的眼神才看了过去。
宁梓月不知道自己是否晚了，但是第一次感知到了什么叫做害怕失去。
她迎着掌声快步下台，追着裴泽森的背影走去。
搭配礼服的白色高跟鞋是那样的精致优雅，走出礼堂是正在整改的花园小路，高跟就这样陷进了泥潭，但是宁梓月还是固执的朝着他追去。
她艰难的迈动着步子，价值不菲的高跟鞋上沾满了泥泞，眼看着裴泽森的身影渐行渐远，宁梓月忽然很绝望。
她已经往前追了九十九步了，再往前一步，公主的皇冠就会从头上坠落，摔的七零八碎。
“裴泽森！”
宁梓月站在原地，大喊了一声。
裴泽森的身影一顿，转过头无奈的看着她。
宁梓月白皙光滑的小腿沾染上泥点，裴泽森蹙了蹙眉，上前几步走到了宁梓月的眼前。
她走的九十九步是有用的，裴泽森保护了她的皇冠。
裴泽森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将校服外套脱下，悉心的帮她擦着腿上的泥点。
……
思绪纷扰时，裴泽森耳边忽然响起了开门声。
他猛然回过神，抬眸就看见手术室的门被医生推开。
裴泽森慌乱起身，握住了主刀医生的手：“医生，怎么样？”
戴着口罩的男人看上去十分眼熟，他十分淡漠的点了点头：“失血过多，现在已经缝合好伤口，好好休息就好。”
裴泽森心中大石落地，可下一秒，眼前的医生摘下了口罩。
“裴泽森，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吗？”

                                                                                

第十二章

闻言，裴泽森猛然一怔，对上了男人熟悉的面孔。
是于决，是宁梓月的发小，也是他从小到大的情敌。
裴泽森站在原地说不出话。
于决向来冷静自持，即使是方才给宁梓月缝针时都没有任何的意外，可是在看见裴泽森的这一刻，他居然红了双眼。
眸底涌上的怒意被于决极力克制下去，他将手中的口罩与被摘下的防尘帽揉成了一团，就像是要揉碎什么。
“裴泽森，你根本就配不上月月，当初如果不是月月，你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于决说着，声音低沉的不像话。
他上前几步，靠近了裴泽森，声音愈发的冷沉：“月月看得起你，不顾叔叔阿姨反对嫁给你，裴泽森，白眼狼都比你要有良心。”
说完这句，于决转身就走。
裴泽森站在原地，那些堵在喉咙里的话叫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缓步跟着推出来的病床走进了病房，护士在将一切调试好之后看了过去：“患者失血过多，需要安静的环境好好休息，等醒了就能出院了。”
裴泽森点了点头，视线落在了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宁梓月身上。
宁梓月以往精致的脸现在只剩下病态的苍白。
就算现在宁梓月现在就这样躺在自己眼前，即使于决和护士都说了她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可是裴泽森心中的那阵阵恐慌依旧没有任何要消散的念头。
反而在不停的加深着，笼罩着裴泽森那颗不停跳动的心脏。
不知道过去多久，裴泽森在病床旁缓缓坐下，视线紧紧的跟随着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宁梓月。
裴泽森想要伸手去触摸，可是现在的宁梓月看上去是那样的脆弱。
好像只要用指尖点一点，她就会碎成一片粉末。
于是他的手悬在了半空之中，再不敢落下。
裴泽森就这样在她身边坐着，直至夜幕降临。
一片寂静的病房内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裴泽森原本已经发酸的双眸在一瞬恢复了清明。
下一秒，病床上的宁梓月缓缓的睁开了双眸。
她原本清澈的双眸现在灰蒙蒙一片，环顾四周，瞧着病房内的一片纯白，眼中的空洞染上了一丝绝望。
“月月。”
低沉嘶哑的男声响起，宁梓月却不想去看。
而裴泽森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在叫了这一句之后就垂下了眼帘。
宁梓月忽然想到，那只被她弃养的狗也是如此，在咬了她一口之后耷拉着耳朵坐在自己腿边卖乖。
现在的裴泽森和Cecilia有什么不同？
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就是裴泽森咬人更加痛，更加让自己绝望。
宁梓月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的不像话。
裴泽森也不说话，只是在那儿坐着，像是一只等着主人发号施令的大型犬。
宁梓月终于舍得将目光落在了裴泽森的身上。
她看着这样的裴泽森，心中只觉得好笑。
曾几何时，她真的被这样的裴泽森骗了过去，以为他不过是只不伤人的大型犬。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宁梓月早为自己的错看而付出了代价。
裴泽森从来就不是狗，他是狼，这些年一口一口的吃着自己的肉不说，到最后终于咬上了自己的脖颈，鲜血淋漓不说，也足以要了自己的性命。
“裴泽森，你不该救我的。”
宁梓月的声音很轻，双眸之中平静的宛如一潭死水。
裴泽森闻言，张了张唇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有哪一秒有这样浓烈的失重感。
他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和宁梓月多年来并不平衡的平衡被他亲手打碎，天秤摇摆不定过后终于在此刻彻底的落在了宁梓月那边。
这不是裴泽森不说话就能躲过的，他非常清楚。
于是下一秒，宁梓月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要我活着，是对我的惩罚吗？”
“对不起啊，裴泽森，让你和我结婚，害死了你爱的人，都是我的错。”

                                                                                

第十三章

宁梓月的声音十分轻柔。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裴泽森一瞬有些混乱。
宁梓月的语调和当年她红着一张脸说喜欢的语调是一模一样的。
宁梓月靠在病床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裴泽森。
心脏像是被人用手紧紧攥着，喉咙发酸。
她知道自己只有在对一个人完全没有办法的时候才会露出这种软弱的模样，正如多年前她发现自己喜欢裴泽森时的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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