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扎进去,即便拔出来,痕迹也还存在。一切怎么能如初?陆执沉默许久。「其实我本来没打算来,我以为,我在你这已经吃够了教训,跌足了跟头。可是——」他自嘲一笑,「我还是来了。」我抿紧唇。「以前你说过,你母亲就是在医院去世的,所以你很害怕一个人待在医院。我也说过,以后绝对会陪你一起,绝对不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钉子扎进去,即便拔出来,痕迹也还存在。
一切怎么能如初?
陆执沉默许久。
「其实我本来没打算来,我以为,我在你这已经吃够了教训,跌足了跟头。可是——」
他自嘲一笑,
「我还是来了。」
我抿紧唇。
「以前你说过,你母亲就是在医院去世的,所以你很害怕一个人待在医院。我也说过,以后绝对会陪你一起,绝对不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陆执声音微哑,
「我喜欢上一个人,自私又任性,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一开始我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后来我想,只要她肯认错,过往的一切我都既往不咎。再后来,我想,只要她回头,也可以。可是那样她也不肯。」
我的指尖克制不住地颤抖。
「陆执,这对你不公平,我一点儿也不好,不值得你这样。」
陆执安静片刻,在我身前蹲下,握住我的手,略带薄茧的指腹落在腕间的那道疤上。
「盛瑶,你可以对我撒谎,可我说过的话,总要说到做到。」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他眸色极深,喉结滚动,
「盛瑶,你要不要我?」
安静许久,我攥紧了他的衣角。
「要的。」
下一秒,他的手倏而收紧,偏头吻了过来。
所有的伤痛都无法抹去,但那些记忆里有你,所以连那些也不能舍弃。
因为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陆执的演唱会在十月底。
星海璀璨,欢呼声响彻整个场馆。
舞台中央,一台旧钢琴缓缓升上。
男人一袭白衬衫干净清贵。
「今天,这首《盛夏》,献给我的盛夏。」
他清冷的嗓音响起,从四面八方传来。
下一秒,我看到屏幕上出现了我的脸。
尖叫声四起。
他唇角微微弯起。与记忆重叠。
「谢谢她今天来看我的演唱会。」
「钢琴和盛夏,都属于她。」
我和陆执又双叒叕爆热搜了。
热门第一,是陆执在演唱会开场的那段钢琴独奏。
评论区直接炸裂。
「卧槽!陆执在演唱会上对盛瑶表白了!」
「非粉都知道他那首《盛夏》是写给喜欢的女孩的,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写给盛瑶的!?」
「我的天,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吧?陆执写这首歌的时候才十八岁,难道他那时候就已经喜欢盛瑶了!?谁能告诉我他们怎么能在一起的?」
「盛瑶哪里配得上他!?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集美们,我好像发现了盲点!陆执开场弹的那架钢琴上,好像刻着金色的「SY」啊!这是不是盛瑶?」
「这钢琴一看就很多年了,绝对不是现在买又刻字的。」
「等等,这好像真的是盛瑶的钢琴!她之前直播的时候,客厅角落放着的,好像就是这架!当时她还随口说过一句,那是她妈妈留给她的钢琴,可惜她耐不住性子,学得不好。」
「陆执出身贫寒,上哪儿学的钢琴?家人们!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也有我也有!家人们,难道你们忘了盛瑶之前在节目里抓泥鳅那叫一个麻利!她还说是一个朋友教的!啊啊啊啊啊!」
……
「在看什么?」
陆执偏头问道。
我把手机递过去,心情复杂:「她们夸我泥鳅抓得好。」
陆执眉梢微挑,笑了一声。
「嗯,夸的不错。」
我哀怨地看他一眼。
演唱会结束后,所有工作人员一起聚餐,气氛热烈。
陆执也跟着喝了不少,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浓郁的酒气。
「陆执,你是不是喝醉了?」
要不然这男人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嘲笑刚刚找回来的女朋友吧?
作为特邀演出嘉宾的沈星辰在旁边哈哈大笑。
「嫂子放心,执哥酒量特别好!就这么点,不会醉的!」
陆执赞同地点头,而后头一歪,靠在了我肩上。
我:「……」
……
一小时后,我艰难把陆执拖到了床上。
喝醉的男人怎么这么沉啊啊啊啊!
早知道这样,沈星辰他们拜托我今天照顾一下陆执的时候,就不该答应!
我在地毯上瘫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艰难起身,打算去给他倒杯热水。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来陆执家。
装修极简风,越发显得空荡。
我撇撇嘴。
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活该他孤单寂寞冷。
茶几上凌乱放着一些乐谱,其中有一些好像还只是初稿。
我脚步一停,有些好奇地靠过去。
虽然早就知道陆执在音乐上天赋很好,但我确实没怎么看过他创作的手稿。
就算我只是个半吊子,看了几眼之后也明白了什么叫人神有别。
算了算了,大晚上照顾人不说,还得被打击。
我随手拉开抽屉,打算把这些先收起来,却不小心看到抽屉下面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我愣了下,抽出。
看清那是什么之后,我浑身一僵。
那是一张车票,23 小时的硬座。
已经很久了,上面的字迹也已经半褪,勉强能辨认出时间。
那是五年前的八月三十一号。
目的地:B 市。
我脑子一片空白。
陆执开学前,去找过我爸?
卧室传来动静,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
我站起身,朝着卧室走去。
陆执躺在那,眉心微蹙,似乎陷入梦魇。
「阿瑶……」
我握住他的手,低声:「陆执?」
他睁开眼,定定看了我一会儿,而后一把将我抱住。
腰被他勒得有点疼,我亲了亲他的耳朵。
「我没走,陆执,我不走。」
他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我稍稍后退,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陆执,你去找过他,是么?」
他似乎没太听清:「什么?」
我拿出那张车票,压下心中酸涩:「是不是?」
陆执的视线在那上面凝了一瞬。
房间里安静得不得了,分秒煎熬。
终于,他「嗯」了一声。
「他帮了我很多,去道谢是应该的。」
我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笑了笑,道:「当然,我也抱了私心。那时候我没有你的任何联系方式,只能去找他。」
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闷痛不已。
那时候我已经和陆执不告而别,也已经彻底和我爸撕破脸。
那种状态下,他会对陆执说什么,我不用想,我不敢想。
「……所以,你后来花了整整一个月,找到了我们学校?」
陆执眸光遥远,似乎在回忆很久之前的事。
他笑着点点头。
「嗯,还好你去哪里都是焦点,挺好找的。」
我低下头,已经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那时候……」陆执轻轻吐出口气,声音里带着醉意,「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不舍得,所以我跟他保证,只要给我时间,不需要很久,我会证明给他看,你的选择是对的。可是……」
陆执揉了揉我的头,沉默片刻。
「可是,我没有想过,你和我在一起,其实从来不是因为喜欢我。」
我心里某个地方好像塌陷了一块,冰凉的风不断灌入。
「……所以,其实你早就知道?」
陆执笑了笑。
「知道什么?」
我捂住眼。
我爸妈的故事狗血又庸俗。
一个出身贫苦的穷小子,奋发图强考上了顶尖学府,遇到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靠着出众的样貌和能力,赢得她的芳心。
我妈铁了心要和我爸在一起,我外公拗不过,只得答应。
可能一开始他们之间的确是有爱情的,但经受不了生活的磋磨,最终分崩离析,一地狼藉。
我至今仍然清楚记得我爸指着我。
「你以为你妈和你外公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多年,他们从来没有看得起我过!我早就受够了!」
「盛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学你妈,也故意找个穷小子,就是想恶心我是吧!?」
「我告诉你——你自甘堕落,非要自己往那一滩烂泥里跑,你和你那个妈一样,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
我紧紧捏住那张车票。
「所以,后来为什么你还是去找我了?」
陆执安静了好一会儿。
「我想亲自去问一个结果,我谁也不信,我只信你。」
我闭上眼,感觉有什么要涌出来。
所以十八岁的陆执,在经历过那样的羞辱之后,是怎么坚持着去找我,要一个答案的?
而我做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喉间一哽,鼻尖酸涩。
陆执忽然捧住我的脸。
「哭什么?」
他抵住我的额头。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可以自讨苦吃,但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这个多余的人不开心。可是——」
他忽而笑了一声。
「可是,如果我的阿瑶不喜欢我,又怎么会在房间里放了我的画?」
我的脸瞬间热起来。
能不能别提那幅画了!偷偷画人家半裸像也就算了,还放在卧室!
这谁看见了不说一句变态啊!
陆执漆黑的眸望着我。
「所以我找沈星辰调了档期去参加节目。我需要一个机会。」
我瞪大眼:这男人!
陆执声音放低:「而且,我也需要一点勇气。」
我愣住:「……什么?」
陆执的指腹轻轻蹭过我手腕上那道陈年的疤。
「那天你说,让我别喜欢你了的时候,我想,盛瑶,原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我。」
「喜欢我,喜欢到因为愧疚,所以没办法答应继续和我在一起。」
我蒙住。
「我也是后来才想起来,五年前我去找你的那一次,你手上就戴着护腕了。我喜欢的人,娇气又怕疼,多走两步路都能委屈得红着眼发脾气,怎么会给自己划下那么重的一道伤口?还偏偏,是在和我分手以后。」
陆执偏头,吻在我腕间,
「我的阿瑶也为我疼过,这就够了。你给我的,比我想的要多太多。」
陆执这个人真的太聪明,哪怕我不说,哪怕我遮掩,他似乎也能明白所有。
我有点痒,收了下手,小声:「其实也不太疼的……」
细密温柔的吻落下,从眼皮到鼻梁,最后呼吸相闻,近在咫尺。
我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动。
「阿瑶,那幅画不在这里,但是……」
他低声道,
「这里有陆执。」
大约酒气醉人,我一个冲动,忍不住攥紧他的衣服,吻了上去。
……
乔姐告诉我热搜又爆了的时候,我已经心如止水。
艰难从被窝里爬出来,浑身酸疼的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陆执这狗男人的酒量绝对比我想的好!
眯着一只眼点开热搜。
#陆执求婚盛瑶#
嗯。
嗯!!!???
我另一只眼也睁开了,然后就发现陆执刚刚发了微博。
「陆执 v:陆执也属于她。@盛瑶 v」
配图是一双交握的手,清晨的阳光洒落,指上钻戒光芒璀璨。
我缓缓扭头,然后就看到图片上的那枚钻戒,出现在了我的手上。
肉眼看果然更闪……
不是!
「陆执!」
我下意识喊人。
他从背后抱过来,声音低沉沙哑,要命的性感。
「盛瑶,结婚吗?」
我迷迷糊糊冒出一个想法:老实说,我那幅画还是画的太保守了,没能展现出这男人的一半惑人。
我眨眨眼。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