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以为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之时,身着黑甲的少年将军迎着月光奔入我视野中,手起刀落拨开了眼前的重重阻碍,迎着火光向我而来。我看着眼前气宇轩昂、轻声唤我的安昭,倏然发起了怔。在我一眼不错的目光中,他的耳尖渐渐泛起了红。...
时胤无法再继续装疯卖傻,刀剑瞬间疯狂向他挥去。
我心知他不会有事,安家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必然也在他身边留了人。
而能让阿娘应允暗藏在明月山庄的人,只能是北玄军。
但我也清楚,他们护不住这么多人。
于是我将姨母护入后山,后山中嶙峋的山石是天然的屏障。
可若是贼人集中强攻,也抵挡不了几刻。
所以我才会捅破时胤的身份,让他吸引火力。
我原本以为还有半年的时间,准备应对之策,却不成想会在此时遭到袭击。
山火逼近山庄的那一刻,我终于知道有些事情即使人为改变,可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此刻就算我早有准备,也不能断定阿娘什么时候能够赶回来。
阿娘此次应安将军之邀,去往西北重镇平城,为北玄军驻地巩固城防。
而上一世阿娘没有去,因为我正闹着退婚,不惜以死相逼,她分身乏术,也无颜去见安将军。
这一世没有退婚这一档子事,阿娘自然愉快地前往平城赴约。
阿娘临出发前,我将从姨母药庐中顺出来的天山雪莲塞给了她,叮嘱她此去定要注意安将军的安危。
阿娘看了眼手中的宝贝药材,表情十分古怪。
「这可是你姨母的命根子,她恐怕是会下药毒死你。」
姨母毒倒是没下,下了一堆泻药,差点给我拉虚脱……
不知此刻阿娘是否得知山庄内发生的一切,是否有救兵前来。
火光之中,刀剑声越来越近,血腥味也越来越浓,我的心也越来越沉。
就在我以为在劫难逃、必死无疑之时,身着黑甲的少年将军迎着月光奔入我视野中,手起刀落拨开了眼前的重重阻碍,迎着火光向我而来。
我看着眼前气宇轩昂、轻声唤我的安昭,倏然发起了怔。
在我一眼不错的目光中,他的耳尖渐渐泛起了红。
若说两辈子加起来,我最亏欠的人是谁,那一定是眼前的这个人。
他活着的时候,我在他父亲出殡之日递去退婚书,让他成为满城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战死之后,我不知廉耻用他遗孀的身份,求得北玄军的庇佑。
上一辈子我退了他的婚,最后却为他守了一辈子的寡。
在他死后,我抱着他的牌位成了婚。
彼时我拖着伤势反反复复的时胤东躲西藏,躲避追杀。
我心知不论是宁王和祁王都不会放过时胤,而梁王虽然不会要他的性命,却会把他变成傀儡。
我无法比较哪一个更令时胤难以接受,我不能替他做决定,我只能尽我所能保护他。
最终我拖着时胤去了西北,彼时安宁在北玄军众副将的帮扶下,勉强坐住了主将之位,并且彻底与梁王撕破脸。
北玄之忠,忠于天下。
我们没有通关文牒,城门守卫将我们拦在了城外。
奔波数日狼狈不堪,我好话说尽,守卫也不肯放我们过去。
身后追兵已至,情急之下我高声大喊:
「我是你们少将军的未婚妻!」
正在巡城的安宁闻声而来,自城楼上俯看向我,语气尽是嘲讽:
「方绮雪,在我父亲出殡之日,你与我兄长已经退亲。」
我咬了咬牙:
「庚帖未退,婚约仍在!」
安宁似乎气急反笑,咬牙切齿地重复:
「婚约仍在?」
「在!」
当我喊出未婚妻的那一刻,我心知自己太过卑劣,我竟拿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做挡箭牌。
可我别无他法,比起往后能够嫁给时胤,我更希望他能够活下去。
将军府中,平城众将看我的眼神无不愤慨,安宁更是气红了眼。
「既然婚约还在,今日你就与我兄长成婚!」
那日恰逢冬至,我刚刚及笄,身着孝服,抱着安昭的牌位,在众人嘲讽的目光中与一个死人成婚。
……
上一世的记忆不断地在袭击我,不知不觉眼中已满含泪意。
对眼前这个人,我心中有太多的歉意。
在沙场出生入死多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数次,生死面前面不改色的少年将军,看到我泪水的一刹那,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他手上沾了血,抬起又落下,最后只是温声致歉:
「抱歉,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