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边跟我们这有时差，每次她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正是夜深人静我爸毒瘾难耐的当口。

那边我妈问我晚上吃的啥，这边我爸鼻涕横流要抱抱。

我一边跟我妈唠今晚月亮真圆，一边拍我爸脑袋给他擤鼻涕。

头一次，我感觉这个世界离了我就转不了了。

我忙不过来了，直接把电话往我爸耳朵上一扣，瞬间，烦恼全消。

电话一贴，我爸话都不会说了，面对我妈洋洋洒洒的几千字小作文轰炸，他的痛苦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我妈在那边酣畅淋漓的骂，我爸在这嗯嗯啊啊的应。

电话挂了，他抿抿嘴唇，看着月亮。

我问他在干啥他说他在回味。

我真无了个大语，这不纯纯的找虐吗？他跟我妈简直就是天造地合的一对，这么舍不得，当初离婚干啥啊，我不明白。

……

毒发很可怕，我能看出来我爸在尽力克制，他的手腕上全是被铁链勒出的血痕。

我跟我爸说世上只有闺女好，戒毒之后咱自首成不成。

我爸没说话。

我说你能不别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啊！我早晚都是个警察，你这样让我很难做啊。你这样我以后能不能当警察不说，以后我连高铁都坐不了了没法去找我妈玩了怎么办！

我爸看着远方，他说：「再等等。」

「等什么啊！爸，你就不能听我的话当个好人不成吗！戒了咱就去自首成吗。」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开口：「闺女，我说我是个好人你信吗？」

我信…我信你个鬼啊！

如果我没亲眼看见他的照片印在头版头条上，没亲眼看着他被处决成死刑，听着法官念他的一条条的罪状，没有看到我妈在我面前晕过去，没有看到我奶死前浑浊的泪。

假如我只有这一世的记忆，他这么说依我的智商也就信了，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我有两世的全部记忆，聪明绝顶，怎么能被骗？

我拿刚给我爸擤过鼻涕的纸又给他擦了擦汗：「你看把你痛的，都说胡话了。」

「……」

8

我爸现在每天晚上已经能够不用绑着便能克制住自己的毒瘾了。

其实我知道，这种高纯度的毒品一旦吸入十分难戒掉，但是他做到了，不愧是我爸。

就在我打算为了庆祝我爸成功戒掉毒瘾出去撮一顿的时候，富丽来了。

她来的很急，坐的是一辆加长的黑车。

她招呼我爸上去，我爸站在原地愣了一瞬。

进车的时候他跟我说：「屋里煮着饭，一会别忘记关。」

我蒙了，从我妈走了之后咱家啥时候开过煤气啊。

接着，我又听他说：「算了，你这脑子，估计也记不住，一会我给你打电话，记着听着点电话！」

他把我给搞糊涂了，富丽坐在车的前面，目视前方，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她拿余光瞥了我一眼。

「哦，知道了。」

我说。

车子开走了，我看着车子离去的方向发呆。

我爸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有什么瞒着我还是有什么瞒着富丽？

他们走后，我在家里坐立不安，上上下下把煤气检查了好几遍，这也没毛病啊。

一个小时后，我的手机响了。

我接起来，是我爸。

「喂。」

「小米，煤气关了吗。」

我爸从来没叫过我小米，他为了显得自己比较有气势都是叫我石小米或者大胖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