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惊怒:「行刺?」我让自己有些怯怯地迟疑:「臣妾,臣妾也说不好……但是皇后紧随皇上进香,为何要将手臂抬那般高?臣妾看见金丝护甲往皇上侧颈刺,就觉得她……」...
高城惊怒:「行刺?」
我让自己有些怯怯地迟疑:「臣妾,臣妾也说不好……但是皇后紧随皇上进香,为何要将手臂抬那般高?臣妾看见金丝护甲往皇上侧颈刺,就觉得她……」
薛嫦洁双唇惨白,语声尖锐怨毒:「什么将手臂抬高?!臣妾看得真真的,她分明是握住金丝护甲用力地刺向皇上侧颈!臣妾吓坏了才赶紧冲上去拦,就被她那么死命地狠推向佛桌,」她又哽咽着又倒入高城怀中,「臣妾的孩子啊,皇上,城哥哥,我们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呜……」
「城哥哥」三个字一出来,高城的怜惜便少了几分。薛嫦洁从来不知道,每一次她这么叫高城,高城的眉峰都会轻蹙一瞬。
我入宫后就很奇怪薛嫦洁为何这么久都没发现高城不喜欢这个称呼,她明明在及笄之日就该明白的。
眼见薛淑妃又哭忘了词儿,我只好在她断续的抽噎中见缝插针:「皇后的举动确实……今日进香之后本要抄经祈福,皇后为何要戴金丝护甲前来?戴便戴了,为何又握在手中?」我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高城,「臣妾被吓到了。」
高城的眼神又有起身的意图,但又不好将贴在他怀中的薛嫦洁推开,再看向薛嫦洁便又皱了皱眉,此前的十分怜惜此刻最多也就剩了个三四分。
高城蹙眉敷衍地抚了抚薛嫦洁的发丝:「淑妃,你此刻身子虚,不可这般哭个没完,皇后此举……」他眸色阴沉,「来人,传旨给武威王,让他即刻进宫,封王半个时辰就要弑君,下手之人还是朕的皇后,朕的舅舅们真是好本事。」
高城蹙眉看我一眼:「你和淑妃安心地歇息,不要再往此事里头搅。淑妃失了孩子朕已十分痛心,今日朕绝不能再失一个孩子。」
我出了薛嫦洁房间就瞧见太医正略有些鬼祟地往我的房间探头,以高城的暴虐,以我如今的盛宠,以太医正的圆滑,他怎么会在今日这种情形下这般找死?
我一声太医正几乎将他吓瘫在地上,但我无暇追根究底,只急道:「木檀如何了?」
太医正颤抖着跪伏在地上,竟似比方才的小医官还要惊惧恐慌,我心中疑影更甚:「皇上不是命你去木檀那里吗?慈宁宫佛堂,你敢这般到处乱走?」
太医正毕竟圆滑,片刻间便稳住了神:「回贵妃娘娘,老臣正是来回禀檀美人的情形的。此刻三位娘娘凤体有损,佛堂乱作一团,老臣情急之下就失了礼数,请贵妃娘娘恕罪。」
「情急之下?」我急道,「木檀如何了?」
太医正叩头:「老臣去时已晚了,只怕是……檀美人也一直在问贵妃娘娘的情形,老臣想皇上和娘娘跟檀美人情深,便急匆匆地来……」
「带我去!」
「娘娘,老臣要向皇上……」
我恼怒道:「皇后行刺皇上,皇上去亲审了,他去前吩咐必须保檀美人无恙!」
太医正僵住:「皇后,皇后娘娘行刺皇上?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
「我知道太医正一向忠于皇上,」我盯着他道,「忠于皇后,但弑君谋逆之罪可诛九族,太医正当真要跟皇后共荣辱吗?」
太医正愣住,我急恼:「去救木檀!少在这里拖延!」
太医正吓得一哆嗦:「是,是……」
佛堂皆是空客室,我和薛嫦洁的宽大客室紧临着,但木檀的房间却在角落的暗室,佛堂的奴才见人下菜的功夫,真是日益精进。
我不等太医正就急步冲进去,太医正紧跟着在我身后急切:「慢点慢点!娘娘胎气不稳,万不能这般跑动……」
「木檀人呢?!」
太医正一愣,目光这才看向空无一人的软榻,傻眼:「啊?啊?!这,这,檀美人呢?方才还在啊。」
我恼怒:「方才是多少时辰之前?皇上命你全力救治檀美人,你抗旨失职不算,还在佛堂之中形迹鬼祟,你到底要做什么?」
太医正「扑通」一声跪下:「贵妃娘娘,老臣,老臣当真是刚刚离开……」
我盯着他:「即便你要去告诉皇上木檀已然无救,这里是否也该留个小医官?你为何不留?」
「这,娘娘,檀美人的位分,本就只能请一位低阶太医的,今日老臣去诊脉也是皇上特许……」
「所以方才你就只留了檀美人一人在这儿?」
「老臣想着跑过去奏请皇上和娘娘也就是眨眼的工,所以……」
「檀美人所生的皇子呢?」
太医正愣住,随即紧张地看向软榻,惊惧:「皇子方才还在软榻上,就躺在檀美人身侧。」
「所以你出去的这片刻,檀美人和皇子久这么凭空消失了?你不是说檀美人命悬一线吗?她究竟是如何消失的?」
太医正急得直擦汗:「这,这,怎么会这样?老臣,老臣当今尽心地救檀美人了,她这是……」
我冷眼盯着他:「佛堂出事,太医正来得比兔子还快,想来是皇后娘娘早有吩咐吧?但太医正没料到皇后此时行刺吧?」我语声阴凉,语速却极缓,「太医正当真,要给皇后陪葬吗?」
太医正急得不住地磕头:「娘娘!求娘娘救救老臣!老臣一生只忠于皇上啊!老臣,老臣可保娘娘腹中龙胎无恙!老臣……」
我冷声地打断:「不想死就说实话!你们将木檀一人留在佛堂暗室,多久了?」
「……从老臣奉皇上之命去……」
「你方才行事鬼祟,是在做皇后要你做的事,对不对?」
太医正磕头:「娘娘,娘娘冤枉老臣了,老臣只忠于皇上一人。」
我冷笑一声:「你方才面朝我那间客室门口,看似迟疑要不要进,但你其实在后退,你是倒着从那间客室出来,你在那间客室做了什么?」
太医正又开始颤抖,剧烈地颤抖,他说不出话,我冷眼旁观,他终于颤声道:「贵妃娘娘饶命!老臣委实不知道皇后行刺之事!老臣对皇上的忠心苍天可……」
「北齐的天都是阴的,没工夫鉴你的忠心。」我冷笑着往我的客室走,太医正惊慌失措地爬起来,要拦我却又不敢拦,不敢拦却又不敢让我走。
我知道我的那间佛堂客室必定有什么不对,我想过皇后会周密至此,但我从未想过木檀会,周密至此。
莫名失踪的木檀在我的佛堂客室。
不止木檀,她身边有婴儿的啼哭声,她手下也有。
那细弱的、如同猫儿呜咽般的哭声,但我们进来的那一刻,便消失在木檀手上那凸起的青筋之下。
木檀浑身哆嗦着将死婴和活婴交换,她竟全然未曾察觉房中来了人。
我怔怔地看着,忽然扑嗤一声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
我笑着叫她:「木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