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无声息要人命。
原来人真的会恶毒到这个地步。
一夜未归。
傅芊芊回到住处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耳边还萦绕着宋医生的劝告：“傅小姐，你要马上住院治疗，骨癌后期发作会痛到生不如死。”
傅芊芊苦笑。
不用等以后。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她已经生不如死。
回到住处。
傅芊芊站在别墅外，这住了三年的地方，她竟然没有勇气再次跨进去。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裴烨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门走了出来，正望着她。
他的视线下移，触及傅芊芊裹着绷带的伤脚，微微皱眉。
紧接着，他走出来伸手揽上她的腰：“脚疼？我抱你——”
“不用！”
傅芊芊踉跄转身，避如蛇蝎。
裴烨神色一暗，傅芊芊才后知后觉自己反应太大。
可她没办法继续保持平静。
她只要一看见他，脑海就止不住浮现那场漫天血色的车祸。
就会想起妈临死前微笑着说的：“芊芊，好好活下去……”
可她活不下去了。
傅芊芊朝前走了几步，背对着裴烨，死死咬唇，无声哭的汹涌。
裴烨凝着她拒绝的背影，双手不自觉握成拳：“那你好好休息，我去上班了，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傅芊芊没有回应。
却没想到，他竟又补充了句：“冰箱有你小姨从C市寄来的饺子，你记得吃。”
傅芊芊这才点了点头，径直进了屋。
裴烨望着她一瘸一拐的身影，脑海回想起她昨晚撕心裂肺哭着说的话。
【我好恨那个肇事司机，他让我失去了那样好的妈妈，失去了健康的腿，以及我仅有的幸福。】
心口闷堵让他有种脱离掌控的失态。
裴烨转身离开，他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别墅里，傅芊芊打开冰箱，见到透明盒子装的“长寿饺子”，这才记起明天是她的生日。
可这种“长寿饺子”，只有爸爸会包，他只在她过生日的时候才会包。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傅芊芊立刻端着饺子去了厨房。
十分钟后。
她夹起一个饺子，小心翼翼放进嘴里，熟悉的味道在口腔漫开。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猛地流出。
她一边吃一说着：“爸，我错了……”
“……我想回家。”
她多想，再回到三年前。
饺子吃完，傅芊芊抱着装饺子的透明饭盒，就这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梦里，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背着书包放学，妈妈微笑着站在校门口接她。
很奇怪，她竟然知道这是在梦里。
三年来，她第一次梦见妈妈。
“妈！”
她欣喜奔过去，眼见就能碰到妈妈的手，可下一秒她却一脚踏空！
傅芊芊猛然醒了过来。
这才发现她被人从沙发上拽了下来，她的婆婆周曼月一脸厌恶坐在沙发上。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周曼月就把一份文件砸在她面前，命令道：“把离婚协议书签了！”
“你也知道你配不上烨，如今颜颜回来了，他们青梅竹马又两情相悦，你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该知道退位让贤。”
若是从前，傅芊芊一定会忐忑，会痛苦。
但如今，她对周曼月唯有恨意。
傅芊芊缓缓站起来，把离婚协议书反扔了回去。
她实在不明白，一个人到底黑心到什么程度，才会一边颐指气使，一边下毒要人命？
周曼月就不拍遭报应吗？
“反了天了，你个跛子竟敢瞪我！”说着，周曼月拎着包就要砸来，可傅芊芊却不闪不避，只冷冷道。
“婆婆打人也是家暴，你猜，我要是瘸着腿，一身伤去妇联告状，你儿子的名声会变成怎样？”
周曼月立马撤回手，可脸上的恶毒却掩饰不住：“死跛子，扫把星！不签是吧，有你后悔的时候！”
周满月离开之后，傅芊芊才跌坐在沙发上。
说不上是脚疼，还是心疼，她总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感。
倒出止疼药吃掉，又缓了一个小时，心口的闷堵感还是不见少。
傅芊芊便不再管，她俯身捡起地上的手机，刚解锁就见到一条新信息。
来自裴烨——
【我要出差，今晚不回。】
傅芊芊扫了一眼就按下锁屏，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姨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点开接听，刚要问候，就被对面慌张的声音打断：“芊芊你快回来，你爸被人打进医院了！”
======第六章 我帮不了她啊======
傅芊芊匆忙赶回C市。
她风尘仆仆奔进医院，一眼就见到了早早守在病房外的小姨。
她刚要进门，不料小姨却说：“芊芊啊，你爸脾气倔，知道我通知你后就一直闹着要出院……”
傅芊芊一僵，刚抬起的脚又颤巍巍缩了回来。
她凝着屋内。
病床上的老人，年迈虚弱，他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还有鲜血透出，输液的手皱得像是枯萎的老树皮。
傅芊芊红了眼眶。
三年不见，爸爸老的她都快不认得了。
她试探着，小心翼翼喊了一声：“爸，我来看你了。”
话音一落，病床上的人侧了个身，背对着她。
这一瞬，傅芊芊的心口像是豁开了口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姨安慰：“芊芊啊，你爸也不是不疼你，等我劝劝他说不定就好了。”
傅芊芊反而摇头：“我就站在这里看看就好……”
知道车祸真相那一刻，她才发现她错的离谱。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
她抛弃爸爸，陪在了仇人的身边。
她哪还有脸见他？
小姨叹息着离开，傅芊芊就这样靠在走廊墙壁上，静静陪着。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裴烨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在哪？脚伤复发怎么不好好待在家？”
这似是而非的关切，曾是傅芊芊的幻想之源。
如今，梦碎了。
她被真相的玻璃扎进心口，鲜血淋漓。
她这样痛，他却什么都不用受。
凭什么呢？明明做错事的是他们一家人。
“我爸爸被人打了。”她痛苦的眼眸，一点点漫上冷嘲，“今天上午你妈让我签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刚骂了我是扫把星，一个小时后我爸就出事了。”
“你说，我是不是真是扫把星啊？所以爸爸才一直不愿意见我？”
电话这边，裴烨越听，神色越冰寒。
他没想到母亲会背着他做得如此过分。
“烨，三年前我已经失去妈妈，现在……你能想办法让爸爸原谅我吗？”
她的声音仿佛绝望到死寂。
裴烨宛如被人重拳击在心口，在法庭上所向披靡的他，此刻竟然找不到一个安慰的词汇。
半响，他才沙哑道：“我这就去找你。”
下午四点，裴烨抵达医院。
傅芊芊亲自停车场接的裴烨。
他瞥见她红肿的眼，心口又是一震，正想说话，傅芊芊却转手就走。
裴烨神情一黯，默默跟了上去。
十分钟后，两人回到住院部，靠近病房，越清晰听见里面的沙哑痛声。
“妹妹啊，不是我狠心，我辛辛苦苦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我能不心疼吗？”
“可裴家看不起芊芊，总觉得我们傅家是巴上了他们儿子！我的女儿，我从不舍得说一句重话的宝贝，却被周曼月指着鼻子骂！”
“那一声声跛子，是在一刀刀剜我的心啊……可我没办法，我帮不到芊芊。”
“我只能远着她，没有我这个穷爸爸拖累，她在裴家才好过一点。”
一扇门，隔开父女两人。
父亲在门内抹泪。
女儿在门外颤抖。
裴烨凝着傅芊芊，眸光微闪，有什么东西正击碎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上前一步把人拥进怀里：“抱歉，我不知道这些。”
傅芊芊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推开他的冲动。
只是抱歉内疚，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这时，病房内恰好传出沙哑一句——
“我被周曼月派人打这事你千万不要告诉芊芊，我怕她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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