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她死后反而得到上天眷顾,还能重来一次,还能见到阿妈。
“好了,抱够了就开门进屋吧,给阿妈说说你昨晚新婚的情况?”
“嗯,我这一切都好。”
阮颖松开人,忍住哽咽,却被亲妈马桂兰一眼看穿:“傻妮儿,你还能骗得了阿妈?没关系,娄女婿是读过书的大学生,他有点膈应正常,慢慢来。”
说着,她又指了指台阶上放着梅干菜:“晚点我给你做最拿手的梅干菜扣肉,你带点去厂里给娄女婿吃。”
阮颖藏起苦笑,点头开门。
离婚的事,她一时不敢提。
午饭过后,她被马桂兰催着,带着香喷喷的饭菜刚到了红星酒厂。
厂长办公室。
阮颖带着饭盒推开门,却没想到却在办公室碰见孙如慧。
情敌相见,孙如慧蹭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不善:“你还来干什么,娄哥不是叫你滚了?”
这副正宫的姿态,若是从前,阮颖早就开骂了。
但重活一世,她已经没勇气争谢毅,只平静道:“我来送饭,谢毅呢?”
孙如慧却盯着阮颖精致的脸暗恨不已,她听说这狐狸精逼娶,连夜从北城赶回红星村,没想到还是迟了。
这村姑现在就贴着娄哥不放了,要是被她知道娄哥是首长的孙子,那还了得?
“阮颖,你怎么就非不要脸呢,我早就告诉过你,娄哥亲口承认,他不爱你,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你!”
“做出逼娶这种下贱事,你就不怕遭报应?”
见问不到谢毅的下落,阮颖深干脆转身就走,懒得搭理对方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话。
可孙如慧却把阮颖的冷静看成挑衅,阴着脸冲上前,抬手打过去!
“嘭!”的一下,饭盒被打翻在地。
看着阿妈辛苦炒的菜打翻一地,阮颖的怒火‘轰然’一下,再也压不住,扬起手就冲上去!
“孙如慧,你太过分了!”
不料,她刚一扯住人,身后却传来凌然怒呵:“住手!”
谢毅偏偏这个时候走进了办公室。
他大步拦开阮颖,冷眼训斥:“你就不能安分一天?”
阮颖被这话刺的胸口一疼:“你问都不问,就断定是我的错?”
谢毅板着脸,一脸理所当然:“如慧跟你不一样,她不会乱来。”
这一句,压垮了阮颖最后对谢毅的念想,她忍着酸涩的眼眶,再一次清晰认识到,谢毅对她的偏见多深。
他是男主,她一个炮灰被男主厌弃,日子能好过吗?
阮颖深呼吸一口,将上辈子的难堪压下,和谢毅摊牌。
“我们离婚吧。”
空气好像静谧了一瞬。
谢毅皱眉,没再看阮颖一眼,只握着手中的资料,朝办公桌走去,毫不掩饰不耐烦:“我没空陪你闹。”
没管一脸窃喜的孙如慧,阮颖跟上去,认真解释:“我不是和你闹,我不过是成人之美……”
“啪!”
谢毅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桌上,冷眼睨来:“签了字的离婚报告你以为是儿戏?”
阮颖被他的怒气唬得一愣。
“闹够了就回宿舍,你现在这种状态上班只会误事。”
说完,谢毅锁好抽屉,踏出门。
孙如慧没想到谢毅会拒绝离婚,气得暗暗跺脚,喊着跟上:“娄哥,我们一起走!”
阮颖凝着他们的背影,也不明白为什么谢毅不同意离婚。
他既然和孙如慧青梅竹马,自己成全他,难道不好吗?
难道说,还没有到离婚的那个时间节点?
命运,真的不能改变吗?
阮颖捡起饭盒,独自回到宿舍,心里想着事,她整整一个下午都心不在焉,就连晚饭没吃几口,就上床睡了。
昏沉间,她好像又回到了上辈子。
梦里,有两场大火。
第一次,疼她的阿爸为了避免爆炸,冲进火海关闸门,他救了红星酒厂所有人,唯独她没了阿爸……
第二次,阿妈冲进火海是为了救她,可阿妈出火场的时候心脏突然出了问题,一步之遥,没能逃出来。
两次火,烧掉了她全部至亲,全部幸运。
在那之后,她背上了扫把星,毒妇,浪荡的骂名……至死都没能清白。
“阿爸……阿妈!”
大汗淋漓惊醒,阮颖才发现天光大亮。
她松了口气,还好是个梦,还好阿妈还在……
马桂兰披着外套,正守在床边,心疼问着:“妮儿,是不是做噩梦了?你最近不会撞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了吧?”
阮颖本能朝门口望去,见没人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谢毅不在。
要不然他又不满她们迷信了。
但想到上辈子阿妈的结局,她就止不住担心:“阿妈,我总觉得心口不太舒服,我们去卫生院检查好不好?”
“那可得赶紧去查查。”
马桂兰匆匆去厨房下了两碗面,母女两人吃完后,一前一后出门。
阮颖锁门出来,却发现宿舍小院大门,孙国锋正扶着阿妈。
“阿妈,你怎么了!”
急忙冲过去,她警惕把人接过来,就听阿妈说:“我刚刚要去卫生院,这小伙子见我腿脚不好,说带我去……”
“巧了,原来阿姨您是阮颖的母亲。”
孙国锋带着笑意,视线却始终盯着阮颖。
阮颖冷下脸:“我知道卫生院在哪,就不牢孙同志操心了。”
说着,她拖着马桂兰离开。
等到走远了,才低声说:“阿妈,刚刚那人是孙如慧的哥哥。”
马桂兰瞬间点头赞同:“那远着点好,阿妈就算另外一条腿也瘸了,也不要他们姓孙的帮忙。”
孙如慧当年是和谢毅一起来红星村做知青,整天巴着谢毅,谁还不明白她那点心思。
很快,两人到了卫生院。
借口自己做检查,阮颖应拖着让马桂兰也做了全身检查。
做完所有检查,已经到了下午。
马桂兰的报告单上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只除了一点低血糖,可阮颖的眼皮一直跳,总觉得不安。
难道是因为这个年代的医疗器械没有后世的精准,心脏方面的毛病还查不出来?
中午,趁着马桂兰吊葡萄糖的空隙,阮颖独自回了趟职工宿舍,准备拿钱去买两罐麦乳精,给阿妈补身体。
不料,她刚到宿舍小院门口,就听见刺耳的一句污蔑——
“你们快来看,我竟然在娄厂长家门口,捡到了阮颖那个不要脸的,写给孙国锋同志的表白信!”
阮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群发现。
而孙国锋就站在人群中央,也看向她,此刻已经换了副嘴脸,摆出正义凌然的模样。
“我来红星村是帮助大家建设这里的,不是来谈情说爱,也没时间搞对象。希望某些人自爱自重。”
望着这群不怀好意涌过来的人,上辈子那些难堪记忆猛地涌上脑海,刺得阮颖脸色发白。
她上辈子就被污蔑偷人,遭到批斗,名臭红星镇。
“果然是个不要脸的,她爸死了尸骨未寒就想着嫁人,嫁了娄知青这么好的男人都不知道珍惜!”
“娄知青再好,现在也不过是镇上一个小厂长,现在来了一个首都大院的高干子弟孙同志,那小妖精想去城里享福,就变心了呗。”
“绝不能让这样的败类,坏了我们红星酒厂的名声,把她送去公安局!”
“对!她这是犯了流氓罪,等着劳改吧!”
血色夕阳下,这些恶毒的话刀刀扎向阮颖。
她气得颤抖骂道:“你们胡说!我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家——”
“闹什么!都干活去!”
一道清冷的威压厉声忽然制止慌乱。
阮颖扭头看过去,谢毅正朝她这里走来。
“谢毅,他们都在胡说——”
可不远处的孙国锋,却也同时开口:“谢毅,你可要好好管管你媳妇。”
他起了头,人群又议论起来。
“就是,阮颖今天刚给孙同志写情书,说不定明天就能不要脸钻孙同志的屋子,到时候——”
“够了!”
谢毅低呵一声,拽住阮颖的手臂,就往自家屋里拖。
男人的手劲很大,叫阮颖吃疼,但她只咬唇忍着,她很清楚,自己的死活对方根本不会关心。
“嘭!”
进屋后,男人松开了人就重重关上了门。
还没等阮颖喘口气,就被质问:“你就是为了孙国锋要跟我离婚?”
阮颖慌忙摇头:“我没有,我只跟那人才见过两面,怎么可能……”
可在谢毅审视的目光中,阮颖的辩解却渐渐消音。
“你不信我?”
回复她的,是男人带着嘲讽的眼神。
这冷意刺得她忽然想起——
当年谢毅到红星村下乡,那时她还是阿爸疼爱的小女生,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样好看的人,见他的第一面,就大胆求爱。
“娄知青,你能做我男人吗?”
越回忆,阮颖脸色越苍白。
她在谢毅这里,本来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无力蔓延,这时屋外传来马桂兰的怒斥——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我闺女陪我去卫生院检查了,一天没回来,你们连这种谣言都说的出来,还要不要脸了!”
“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夜里锁好门,否则,我们老王必然找上门来报仇!”
阮颖脸色一变,阿妈的葡萄糖不是没吊完,怎么就回来了?
顾不得继续解释,她猛地冲出门,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拖着瘸腿却还一副护犊子的身影。
视线下移,阮颖果然看见对方手上还流着血,阿妈一定是听到了风声,拔了针就赶了过来。
她忍着胸腔酸涩,上前拉住人:“阿妈!别说了……我们回家。”
她的阿爸是英雄,她不想他成为这群人茶余饭后的闲话。
进了屋。
马桂兰见到神色冷漠的谢毅,立马从兜里掏出检查报告,一瘸一拐走向谢毅,小心翼翼解释。
“娄女婿,你别听外头那群人胡赖,妮儿一整天都跟我在卫生院,可根本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没骗你,你看这报告上的日期——”
谢毅却没接报告,只淡漠打断:“清者自清。”
话落,他就转身离开。
阮颖心头一寒,她明白谢毅此刻的想法。
大概没法定她的罪,她这块狗皮膏药撕不开,反而更烦心吧。
但让她无法忍受的,是阿妈失落的脸。
她接过报告,叠好:“阿妈,不用解释。”
她做错了事,她可以承担后果,可阿妈这么好,不该跟着她一起忍受冷脸。
转过身,拉着阿妈的手看向门外,明明对着阿妈说话,可视线却睨着谢毅的背影。
“让外头的人去闹,去告!最好闹到公安同志来给我评理,把那些造谣的长舌妇一个个都抓起来!”
话落,那还闹哄哄的一群人相互看看,最后讪讪离开。
这个年代,哪怕被公安盘问都是很丢脸的事,他们只是凑热闹,可不想引火烧身。
人群很快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