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慢悠悠开口:「你们两个,都快成亲的人了,何必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吵成这样?」
「太子,那个方婉心思重又恃宠而骄,你若不想日后家宅不宁,就离她远点。」
我喝掉碗里最后一口汤,放下勺子,掏出我与沈玉安的订婚帖。
薄薄的一张纸,曾经寄托着我所有的少女情思。
我不曾犹豫,将它扔进汤锅里。
那张纸片刻就被浸湿,毁得面目全非。
沈玉安立刻去捞,他的手被热汤烫成淡淡的粉色。
订婚帖像烂泥一样,软塌塌地挂在他的手指上。
他眼里有一点泪光,压着火气问我:「南流景!你疯了是不是?」
我不理他,只是跪在地上,向皇后叩首:
「姑姑,我与父母已经商量好了,从前定下的亲事,还是算了。」
「姑姑,父亲说,从前他没能护得住你,如今,他不想南家的姑娘,再受苦了。」
11.
我悔婚那天,沈玉安一路沉默着,跟着我到南府大门。
我进门前,他终于开口:「流景,孤这里,可不卖后悔药。」
我头也不回地告诉他:「绝不后悔。」
我和太子婚事告吹的事,很快就传遍京城。
母亲每天守着大门,看哪家富贵公子敢来提亲。
等了月余,也没人来踏门槛。
京城的公子哥都在看沈玉安的脸色,他把我变成一个笑话。
我娘气得天天在家骂我爹。
爹爹没办法,只好给远方的老朋友写了封信,管他借个儿子,来与我相看。
来人叫陈锦颐,是江北陈氏的嫡支。
他家祖宗是开国大将,两百年的名流世家,手里握着太祖御赐的丹书铁券,连皇上都得敬让三分。
母亲把陈锦颐夸得天花乱坠。
说他温文尔雅、能文能武,最重要的,他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
我对爱情已经不抱幻想,爱会让人受伤。
我对陈锦颐的期待,仅限于,他父亲是陈家家主,而他是嫡长子。
若我与他能成,日后便是整个陈氏的当家主母,太祖恩赐,见到皇上都不必跪了。
想想都高兴。
12.
相看那日,我们在大相国寺见面。
陈锦颐一身胭脂红的袍子,前襟点缀着孔雀羽毛,奢华到让人挪不开眼。
他确实是美若天仙,如果扮上女装,大约我都要自愧不如。
母亲笑得牙花都露出来了,一路走一路夸,偶尔问几个刁钻的小问题,陈锦颐也都滴水不漏地答上了。
他实在是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
我有点慌,就想扯下他的面具瞧瞧,他背后长着怎样的嘴脸。
午饭时,母亲找了个极其拙劣的借口匆匆离场,留下我跟陈锦颐培养感情。
她的马车刚走,陈锦颐脸上的笑就落了下去。
他不笑的时候,像个冷心肠的菩萨,我与他之间,顿时生出无限长的距离。
他刚刚,果然是装的!
「你不记得我了?」陈锦颐挑眉问我。
「小时候,你把我堵在墙角,揪着我的耳朵叫我小娘们儿,你忘了?」
「你敢把我忘了?」
娘啊,他的表情好吓人。
我模模糊糊地想起来,我八九岁那年,跟刘将军家的小儿子打架打输了。
他身边总是跟着一个白白净净瘦瘦小小的豆芽菜,两个人关系很好。
我就非常卑鄙地,把那个豆芽菜抓来,逼着他叫我姐姐祖宗,还对他言语羞辱,以泄心头之恨。
我小时候,确实有一段时间,背着爹娘净干些人嫌狗不待见的事儿,可混账了。
后来我也想过要找他道歉,但他已经不在京城了。
再见面,他变成又高又大的陈锦颐,除了漂亮,哪还有半点豆芽菜的样子。
想起母亲刚刚说我贤良淑德、优雅端庄,生来就随她,我尴尬得脚趾抠地,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想不用道别了,最好是再也不见。
我转身就要跑,后领却被陈锦颐钩住。
他低头在我耳边笑:「姐姐,我让你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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