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魂魄飘离了皇宫,来到幼时生活的地方。昔年那么显赫的成国公府,坐拥着泼天的富贵和偌大的权势,以致门庭若市,熙来攘往。可我如今再看去。...
我的魂魄飘离了皇宫,来到幼时生活的地方。
昔年那么显赫的成国公府,坐拥着泼天的富贵和偌大的权势,以致门庭若市,熙来攘往。
可我如今再看去。
只见那满目的荒烟蔓草,尘封已久的门扉窗棂上,木质朽坏。
我映着月光沿着地上的青砖,来到了旧时的院落。
顺着门缝看去,但见房内家具四散歪倒在地,角落里到处都是蜘蛛网,遍地灰尘。
我甚至听到了老鼠的叫声,抬眼望去,果然见到几只老鼠如闲庭漫步一般走过。
我终于读懂了那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我坐到了院子里头的树上。
这棵树是我和洛姐姐一起种的。
一棵梨花树。
我记得那年梨花开得盛,隔远了望去好像白云朵,太阳的光芒一点点滴入其中,风一动,满棵树都摇曳起来,流光溢彩的好看极了。
洛姐姐看书,我玩泥巴。
有花瓣落在她乌黑的秀发上,如同仙女下凡。
这些事情我其实都记不太清了,此时却一一明朗起来。
恍如昨日。
我在皇宫里待了好久好久,吃了太多的苦。
让我将这些快乐的时光都忘记了。
我只记住了那些恨、那些痛……
那日陪祖母用过膳后,一回府阿娘就将我叫到了她院里。
她拉着我的手问:「岁岁,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慌忙摇头。
她又问:「那岁岁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我一怔,少顷,才答:「我喜欢的男子呀……要像阿爹一样俊美,像祖父一样勇武,像阿兄一样温柔。」
阿娘笑了,眯着眼睛,笑得十分漂亮,她说:「这样的话,岁岁可就很难找到如意郎君了。
「不过岁岁不要忧心,阿娘会帮你物色的,定让你做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嫁娘。」
我想说和阿娘说,不难的,永平侯府的云岿然就是我想找的如意郎君。
但我不敢。
第一次见云岿然,是前年,我同父兄一起去永平侯府赴宴。
洛姐姐没去,我闲着无聊,也懒得听那些贵女捏着嗓子在我面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所以我偷偷跑掉了。
再然后,我就迷路了。
我来到了一座破败的院落,寂静的庭院里穿梭着呼啸而过的冷风。
我看见一个女人坐在窗前对着镜子蓖头。
一下又一下,好像没有灵魂的木偶。
她的头发好长好长,都拖到地上了。
我被吓到了,慌乱往外跑去。
却不想,撞上了一个小孩。
他看着比我还小,穿得破破烂烂的,一张脸蜡黄蜡黄,头发也是稀稀拉拉的,手里还拿着一只老鼠。
我问他:「你是谁?」
他沉默良久,缓缓道:「我是云岿然。」
「云岿然是谁?」
「……永平侯府的庶子,你又是谁?」
「我是秋岁。」
小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我说服他丢掉了老鼠,那玩意儿怎么能吃呢。
而后将桂妈妈给我做的小零嘴都送给了他。
他犹豫了许久,到底还是接过去了。
他说,他好久没吃到糖了。
他说,他阿娘是被永平侯强抢而来的民女,因不足月便生下了他,被主母编排是在进府前就怀下的孽种。
于是,永平侯就把他们娘俩丢在这荒芜的小院里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他语气低沉:「后来,阿娘在一次又一次地求见侯爷被拒后就疯了。」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我抱了抱他。
他却像是被吓到一般,惊恐道:「男女授受不亲。」
可是我看见他的耳朵红了。
突然,我听到有人在叫我。
不止一个人,是很多人在叫我。
我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参加永平侯府老太君六十大寿的。
于是忙把身上所有的零嘴都掏出来堆到云岿然的手里。
我对上他的眼睛,坚定地道:「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这句话也来不及看他什么反应,我提起襦裙跑开了。
果然,我被阿爹训斥了一番。
还好阿娘不忍我受罚,一直在旁规劝。
阿爹见此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干脆不管我了。
晚上,我去书房找阿爹,顺带带了一碗银耳莲子羹。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阿爹见了我,还是不高兴:「你这小混蛋过来干什么?」
我瘪瘪嘴,做出要哭的样子,阿爹立马就慌了,一手将我抱到了他的腿上。
什么?你们说我不要脸?
对此,我要澄清一点,虽然我是穿越的,但我是胎穿,而且我死的时候才十八。
这个年纪的孩子和爸爸妈妈撒撒娇怎么了!
好了,扯远了。
阿爹从怀里拿出手帕给我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说:「阿爹错了,阿爹不该说你的,我的好闺女快别哭了。
「那阿爹也没说错,你去别人家做客,却四处乱跑,害得我和你阿兄着急不说,还惹得大家四处寻你确实是不对嘛。」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岁岁知错了,这是岁岁给阿爹赔罪的。」
阿爹这才注意到了桌上的银耳莲子羹。
刹那喜笑颜开,抱紧了我,说:「还是闺女好啊,岁岁你告诉阿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衣裳,首饰,还是吃食?阿爹定全都给你找来!」
终于等到阿爹亲自开口了,我立马说出了今天来的目的:
「阿爹,你知不知道永平侯府有个很可怜的小孩?」
阿爹摇摇头。
没关系,我继续说:
「就是今儿,我遇着了一小孩,是永平侯的庶子。」
我将云岿然的经历与阿爹说了,但阿爹只是看着我,并未做何表态。
我只好接着说:「阿爹,你能不能让他和阿兄一块去太学念书呀?」
古人不都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
那就让云岿然去念书,去考功名。
这样他就不会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小院里以老鼠果腹了。
「不行,若是一般贵家子弟,阿爹尚能举荐,但你也说了,他是被怀疑血统不正的孩子,况且,阿爹也不能干涉永平侯……」
我又是一瘪嘴,顺势流出眼泪来。
「阿爹骗人,你说了什么都答应岁岁的。」
他果然慌了,只好说:「好好好,阿爹答应你,不过我得和你阿娘商讨一下,想个周全的法子。」
我抱着他亲了一口:「阿爹最好了,岁岁最爱阿爹了。」
那个时候我多幸福啊。
只要稍稍表现出委屈的样子,阿爹阿娘就什么都会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