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贺之坐在一旁的陪人椅上,闷不吭声。他寻思着,得好一阵子上不了班了,他想了一圈子,除了他,没人能在这里照看她。妻子幼年丧母,父亲又再娶,对她从来不闻不问,他们结婚的时候,他那岳父也就是婚礼当天过来露个面,连一个子儿都没掏。如今人不来找他们要赡养费就不错了,让他过来照顾女儿?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方贺之坐在一旁的陪人椅上,闷不吭声。
他寻思着,得好一阵子上不了班了,他想了一圈子,除了他,没人能在这里照看她。
妻子幼年丧母,父亲又再娶,对她从来不闻不问,他们结婚的时候,他那岳父也就是婚礼当天过来露个面,连一个子儿都没掏。如今人不来找他们要赡养费就不错了,让他过来照顾女儿?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至于方父方母,那就更不要提了,莫说他们已经七十出头了,就是年轻力壮,也不见得愿意去照顾一个以后可能生不了孩子的儿媳妇。
想到这,方贺之忽然纳闷的摇了摇头,他当初千挑万选的,怎么到最后就娶了她呢?他到底图到她什么了?
手术的时间很快就定下来了,安排在住院的第三天。头两天又是检查化验又是术前准备,光这些就把押金花了不少,临手术前一天,被医院催着又交了一万。好在最后还有医保能报一点,方贺之这样想着。
宫腔镜是个微创手术,约莫一个小时就出来了,方父方母这天也来了,见到江璐就嘘寒问暖了一番,叮嘱她要好好养病,其他的别多想。
江璐自然是心里熨帖了不少,起码面子上方父方母做的是挑不出毛病的。
这边医生告诉方贺之已经取了病理切片拿去化验了,等结果出来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
方贺之点了点头,想着江璐还年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又想着护士刚才的交代,术后的头两天要吃流食,于是去外面买了点粥回来。
江璐因着麻药劲过去,伤口开始有点疼了,坐不起身,方贺之不得不将她的枕头垫高了一点,一勺一勺地喂着她,把一大碗粥给喂完了。
方父方母在一旁看得心里窝火,但在病房里又不好说什么。
这时候,江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泛起了红晕,她悄悄地拽了拽方贺之的衣服,声音小的几不可闻,但方贺之还是听清了。
「贺之,我想方便……」
方贺之几乎是一瞬间就皱起了眉头,但随后很快又松开,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一点不耐。
「你不是从昨晚就开始禁食了么?」
手术是要求从头天晚上就开始禁食的,就是为了避免次日术中出现这种情况,这是个小手术,只要挨过这一天,到了晚上差不多就可以自行下床了。
可这才出了手术室多久?
「我也不知道……」
方贺之心里开始翻江倒海,但也只是愣了一瞬,整个病房不止他一家,他甚至有种错觉,好像邻床的病人和家属都在看着他。
他弯下腰从床底下抽出来一个便盆,这是刚入院第一天护士送来的,他当时还以为根本用不上,随手就塞到了床底下。
方贺之拉上了床两侧的帘帐,掀起被子。
「抬一下。」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冷漠。
可当时的江璐根本没听出来。
十来分钟后,方贺之抽出便盆,没看一眼地迅速将事先准备好的硬纸板覆在上面,面色如常的去了卫生间。
当他出来的时候,脸色很是颓然,手上的便盆正往下滴着水,他疲惫地舒了口气,弯下身将便盆靠在墙上,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挤上消毒液来来回回的冲了数十遍。
关上水龙头,刚一转身,就看到方母一脸阴沉的站在那。
还不等他说话,方母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无人的楼梯间。
「回家再说成么?」方贺之一脸疲惫,转身就要走,被方母又一把拉住。
「你还要被她作贱到什么时候?」方母红着眼睛,气得浑身发抖:「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不是让你来给这个女人端屎端尿的!」
他们老两口培养出一个博士不容易,现在年纪又大了,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自己挨着,根本舍不得使唤儿子,如今他却给另一个女人伺候屎伺候尿的,叫方母怎么能看得下去。
方贺之眼里的怒意再也遮掩不住,但碍着在医院,还是克制着压低了声音。
「不然呢,还能怎么办?就让她拉在床上?」
方贺之暴躁的抓了抓头发,嘴唇都有些抖,「病房里那么多人看着,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要不然你来啊?你不是心疼我吗?我这几天在这里守着寸步不离的连班都上不了,你到哪里去了?现在又来说这些话,有意思么?」
说到最后,方贺之自己都觉得没劲,他摇了摇头,也不管方母,径自走了。
徒留方母一个人在那里捂着脸哭,嘴里还念叨着:「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儿媳妇。」
病房那边却是另一番景象,邻床的病人和江璐差不多年纪,这边方贺之刚一出病房,她就一脸艳羡的对江璐说:「你丈夫对你可真好,说话轻声细语的,没一点不耐烦,不像我家那口子,天天给我摆脸色。」
江璐一听,心里也高兴,笑容是掩不住的幸福:「是啊,他对我挺好的,结婚这么久,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工作那么忙还是请了假来照顾我。」
那人听了,也来劲儿了:「你丈夫是做什么的啊?」
江璐笑了笑,状似随意的说:「大学教授。」
事实上,方贺之现在的职称还只是个讲师。
「哎呀,怪不得呢,一看就像是有涵养的。」那人的语气更羡慕了:「这文化高的就是不一样。」说完,还白了一眼自家只顾低头刷抖音的丈夫,心里直窝火。
方贺之进门的时候,脸色如常,唇边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看着仿佛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