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人花落》是一部短篇小说,小说内刻画了伏卿姬玄策等角色,这些角色的刻画都是极为入木三分,让读者的沉浸感和代入感更佳:老太监心急如焚:陛下,人死不能复生,活着才是最要紧的。姬玄策拎着酒壶站起来,仍然是没把迫在眉睫的危机放心上,凤眸空空,时至今日,终于不得不承认:朕应当是很爱她的,不止是责任和习惯。他把酒洒在四面的墙根处,放了一把火,冷宫顿时燃起火来,姬玄策一声轻叹:可惜,朕醒悟得太晚了。...
一场大火把宫殿棺材花海都烧了个干净,小彩也死了,孟菁菁趁乱逃走不知所终。
姬玄策徒手扒着灰,一寸一寸亲手找过去,手烫得通红起泡也不管,想找回一件两件我的遗物,可是什么也没有,全都化作飞烟消散于滚滚浓烟里。
他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上,攥着唯一剩下的一小截棺木,眼底猩红,声音沙哑:
伏卿,你真是狠心啊。
新朝最大的隐患孟氏一族拔除了,皇帝却没有很高兴,嗜酒如命,不务朝政,越加残暴无常,各地饥荒愈加严重,皇帝却劳民伤财耗费民力起高阁。
四处寻求方士高楼占星、测命……招魂。
姬玄策不上朝,不批折子,甚至连吃饭睡觉都可有可无,成日待在高楼之上,经幡飘荡之间,抱着酒壶醉生梦死。
陛下,起义军已经遏制不住了陛下!有老臣看不下去了,冲破底下的侍卫爬上来劝谏。
姬玄策被吵醒,掀开沉重的眼帘,满脸冷意和疲惫,烦躁地一甩手将酒坛子砸在老臣脚边。
啪一声响。
老臣和阻拦他的侍卫们都停住了,场面安静。
姬玄策没有理会什么起义不起义,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苦笑:朕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她了。
他醉的时间越来越长,梦见我却越来越少。
老臣跪在地上,悲哀地高呼:陛下,大雪已经下了一年多了,饥荒横行,瘟疫肆虐,起义频生,朝野内外开始混乱。陛下,臣知道,您若是想控制局面,肯定能控制住的。臣求求您了,出去看看外面哀鸿遍野的景象吧。
姬玄策起身,漠然看着楼外雪色连绵,意味不明淡声道了句:
天谴,是逃不开的。
不管朝臣如何恨铁不成钢,姬玄策都不再理会。
回想起以前他为了权力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的样子,真是恍如隔世,令人唏嘘。
好像他过往的追寻,一应皆是索然无味。
而他现在的追寻,却连梦也梦不到。
王朝又陷入四分五裂,叛军攻破京城的时候,姬玄策还在悠闲地饮酒,琉璃盏里酒液微漾,修长白皙的手稳稳当当。
面上,哪看得出来骨子里已经是了无生趣。
老太监焦急地劝他:陛下,皇宫里有暗道,您赶紧离开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朕知道。他是前雍朝唯一留下的嫡皇孙,普天之下,没人比他更了解这座古老的皇宫。
他只是,自己不想逃而已。
敌军围拢之际,如此危急的时刻,姬玄策却悠闲地踱步去了冷宫,撕开封条,倒了一琉璃盏烈酒浇在地上,轻笑:这是去年攻破京城的时候,朕为她埋下的女儿红。
老太监忧虑地皱着眉头,赶紧把门关严实。
谁也不知道外面的敌军什么时候就会闯进来。
姬玄策丝毫不在意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自顾自地说:朕其实是个……没有感情的怪人。
我用百姓安宁骗她出神山,但其实我自己内心,根本不在乎百姓困苦还是安宁,我只是想要复国,这是我唯一的目标,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不过是逐鹿的工具,有用便使用,无用便抛弃。
她是我唯一没想过要抛弃的人。我将她带出神山,利用她的名号,让她陪我吃了许多苦,虽然我不爱她,也从没想过抛弃她。
她刚出神山时懵懂得像小孩子,问我什么是爱。其实我也不懂,但我惯会伪装,从不暴露自己的无措。那时还在少年时期的我,用尽所有的想象,教她,告诉她,爱是付出,是占有,是独一无二。
后来,她很爱我。
她怀过一个孩子,被生生剖掉了,她很伤心,她肯定很爱那个孩子,但我无法感同身受,我甚至想到一个生命寄生在她身体里,损害母体,就厌恶至极。我暗中教训那些人,也不是惋惜失去了自己的长子,只是不喜她受到了伤害。
我送她的小狐狸,她也视若珍宝,可我自己,却不喜那只畜生占了她太多注意力。
孟家女两次构陷她,我假作不知,布自己的局,我本可以向她解释清楚,可我向来谨慎又多疑的人,我不会将自己心中所思所想说给任何人听,即使她不会宣扬出去,我也怕哪天隔墙有耳,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她很失望,很伤心,我知道,但无法理解。
我教会她爱是付出,是占有,是独一无二。她学会了,我自己却始终不会爱,没有感情,只知道权势利益,我对她,也只是责任和习惯。
从前居无定所,攻破雍京城以后,我想着,以后应该就是在这里和她待上一辈子了,我便埋下一坛女儿红。她与我成亲时,条件很简陋,连口合卺酒都没有喝。我想着,别人家的姑娘都有的,她也要有,她始终是我唯一的妻,日后我把孟家铲除了,还是要把欠她的盛大婚礼补上的,那时这坛女儿红,也该酿成了。
可是她死了。
男人眉眼寂寂,看着无端有些落寞,轻声轻语:
时至今日,我仍然很想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