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胤衡握着李悸询的手,唤道:“娇娇,还痛不痛?”
李悸询扫过营账里的人,孙太医与赵太医站在一旁,秦天狼则站在桑胤衡的身后。
她有些茫然的说:“我晕倒了?”
“嗯。”桑胤衡深锁眉头,又问道:“身体可还有哪里不适,告诉孙太医。”
“我刚才突然觉得这里好痛。”李悸询伸手捂着心口。
孙太医与赵太医对视了一眼。
孙太医先说道:“秦县主的脉象,并不似患有心疾之症,县主这种症状以前可有过?”
李悸询皱眉细想,想起了那一次在马车里与太子争执的情景,她曾被楚宸的做法气的吐血,也就那一次吧。
她摇摇头道:“不曾有过。”
“也有可能与县主这几日作息有关,县主近日还是静养为主,微臣会开一副静心化郁的方子,给县主调理调理。”孙太医说完,便退出了营账。
赵太医也跟着孙太医走了出去。
秦天狼担忧的蹲在床榻边,见妹妹不过半日的时间,就搞得面色憔悴,他忧心忡忡的说道:“听说心疾之症是有家族遗传,可咱们家族祖祖辈辈都没听过有谁得过心疾,妹妹怎么会突然发作。”
李悸询看桑胤衡面容绷紧,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他皱紧的眉头:“许是我这几日随母亲和几个舅母学手艺,熬了几夜不小心熬累了身子,方才孙太医说了,我身子并无大碍,只需静养,回头吃几副药便没事了。”
“你学什么手艺,谁逼你学。”桑胤衡的眉头,不但没有松解开,反而皱的更深。
李悸询看他杀气腾腾的模样,哭笑不得的说道:“没有人逼我学,是我自己逼我自己学,我怕我一闲下来,脑子里便会不自觉的想殿下,担忧殿下的安危。”
桑胤衡握住了她的双手,十指上截泛着异样的涨红,他心疼的抓紧她的手:“你又学刺绣了。”
“学啊。”
桑胤衡的心揪了起来。
他低下头,把她食指放在嘴里,狠狠的吸了一下。
李悸询一愣,看了看站在身后的秦天狼,难为情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桑胤衡攥的更紧。
秦天狼叹了一声,不赞同的摇摇头,转身便走出了营账,将这里留给桑胤衡与李悸询。
秦天狼走后,桑胤衡松开了她的手指,抬头对她说:“你若是真心的喜欢,你可以去学,但若是为了孤去学,孤不想你为了任何人改变你自己,孤以前喜欢你什么模样,以后也喜欢你什么模样,并不会因为你学不学,便不喜欢你。”
李悸询呼吸微紧:“我……”
“还有。”他用双手包紧她的小手:“你要相信孤,孤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去犯险,日后不许在孤离开京城时,胡思乱想。”
李悸询喉咙哽咽住了,桑胤衡对她太好了,好到她对前世的所作所为越发无法释怀。
他越好,越显得她粗鄙无耻,自私自利,阴险歹毒!
她清了清嗓子,不敢再深想过去,撒娇的说道:“我知道了殿下,这次……你就大人有大量,不与小女子计较。”
看她面容渐渐恢复血色,桑胤衡绷紧的心才慢慢的放落……"
“你可知你刚才脸色有多不好,孤唤你名字,你没有任何回应,你的手心和身子都是凉的。”就如同……一个刚刚死去的人。
桑胤衡有那么一瞬间很害怕李悸询就这样离开自己。
他一直握紧她的手掌,用自己的掌温,保留她的温度。
直到她苏醒,他才又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生机。
而李悸询根本不知道,自己昏倒时的模样。
她把手掌放在他脸庞,轻抚着:“殿下不必担心,娇娇还想与殿下成亲,我会保重自己身子的,这样才不辜负殿下这段时日,苦心保全身子,回来见我。”
桑胤衡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笑容:“是为了娶你。”
再娶你一次。
“我如今回到定京,你也不必再顾着我的安危,回到平章王府后,便好吃好睡的等孤迎娶你,不许再劳累你自己的身体。”
“知道了。”李悸询轻声嘀咕。
“天色还早,那你就留下来再休息会,等日落时,孤送你回平章王府。”
“啊,我还要再睡?”李悸询瞪大双眼,一脸苦楚。
可看到桑胤衡那副严肃的表情,李悸询便叹了一口气,点头回道:“好,我听话。”
秦天狼送来了刚熬好的药,李悸询服下后,药劲上头,没多久就睡下去了。
桑胤衡为她拉好被子后,就走出营账,找赵太医长谈了一个时辰。
赵太医知道,桑胤衡是为何事而寻她过来,她已经提前把李悸询的情况查阅了一翻。
“殿下,方才孙太医走的时候,给微臣提过几个案例,微臣也结合之前曾接诊过的心疾病患,对秦县主的情况,有了大概的方向。”
赵太医把自己写下来的案例本,摆放在了桑胤衡的面前:“微臣觉得,秦县主并不是患了心疾之症,而是得了心病。”
“心病?!”桑胤衡拿起了面前的案例本,抬眸看了一眼赵太医。
赵太医解释道:“就是一个人,曾经经历过悲痛之事,日想夜想,最终无法打开郁结,形成心病,有些人心病显于脸上,终日郁郁寡欢,可有些人深藏于心底,与健康的人看起来无差别。”
“秦县主大概便是后者,殿下仔细想想,县主在此之前,可曾受过心里上的创伤,遇到过走不过的坎,如若县主一直打不开心结,病症有可能会越发严重,微臣的师父就曾接诊过因心病不治,投湖自尽的病例。”
“投湖自尽!”桑胤衡翻看的,正是赵太医所说的那个案例。
这妇人因自己的丈夫纳了一美娇娘为妾,终日郁郁寡欢,面色蜡黄,常常心绞痛,多少药石,皆无可医,最终带着三个孩子,投湖自尽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孙太医的方子只能治标。”赵太医说。
桑胤衡翻了几页,眉头锁的更紧,帘子突然被人掀开,李悸询的声音从营账入口传来:“殿下。”
桑胤衡快速的把手中的本子,塞进了底下的抽屉里,目光暗示性的扫过赵太医,随之起身,快步的朝李悸询走去:“怎么就醒了。”
“想起来,给殿下看一样活宝。”李悸询走近,拎起了手里的鸟笼说:“殿下,我三哥从戎国带回了一只鸟,可好玩了,我让它给你行礼。”
她学秦天礼,拿起细枝,在百晓雀的身上挠了几下。
百晓雀顿时“呱呱”叫了两声,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早生贵子,早生贵子,呱呱……”
“唉呀,你这鸟……”李悸询面上一红,赶紧又拿起细枝,在百晓雀的身上狠狠的挠了几下,想阻止百晓雀胡言乱语。
哪知,百晓雀成精了,在闪躲之下,竟又大声说道:“青山秀水育儿郎,欢天喜地迎娇人,新媳临门!”
“快闭嘴。”李悸询见拿它没法子,还堵不上它的嘴,就抬起另一只手,用自己宽松的袖子,盖在了鸟笼子上。
百晓雀“呱呱”直叫:“给太子殿下安,给太子妃安!”
李悸询皱眉抬头,看向桑胤衡,脸色既尴尬,又娇羞。
为了给桑胤衡一个惊喜,她教了百晓雀好几句请安行礼的话,却不曾教过它这些话。
她吱吱唔唔的解释道:“这定是三哥教的,这只鸟也是他给我的,我回头让三哥把鸟炖了。”
“炖了不香。”百晓雀有些认怂,说话的声音也没刚才那么大了。
桑胤衡却被李悸询刚才手忙脚乱的表情,逗笑了。
他“哈哈”低笑几声。
李悸询的双眉却皱的更紧:“你还笑?你莫不是以为,它方才说的那些话,是我教它说的。”
他笑声朗朗,忍不住的伸手捏了几下李悸询恢复红润的脸庞,能看到她健健康康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他忧心了一整日的心情,疏散了不少。
赵太医很识趣的先退下了。
桑胤衡握紧了李悸询的手,说道:“孤很开心。”
李悸询微怔,先是低头,看了眼笼子里的百晓雀,随之抬头,就见桑胤衡俊颜挂着柔和浅浅的笑容,这抹笑抵达眼底,能看得出他是发自肺腑的开心。
原来百晓雀一句话,竟能让这个男人开心成如此。
她脸上的绯色更加深,拎起了百晓雀道:“殿下若是喜欢这只鸟,那我把它送给你。”
她把鸟笼往他面前一递。
桑胤衡顺手就接了过来:“孤把它带回东宫,迎你之时,便带它一块来,日后在宫中可与你作伴,若它犯了错,惹你不高兴,孤就叫人把它舌剪了,若实在觉得它太惹人烦,那就把它炖了。”
百晓雀的小脑袋,已经缩进了毛茸茸的羽翼里,头都不敢再抬一下,嘴里低声吟唱一首歌:“我似一只小小小小鸟……”
“它在唱什么?”李悸询挑眉。
百晓雀顿时没了声音,乖乖的窝在了鸟笼子里,一动不动。
桑胤衡看它老实了,便让影卫把百晓雀带下去。
这头,秦天狼走来,说道:“太子殿下,妹妹,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先送妹妹回王府吧。”
“你等等孤。”话落,桑胤衡就转身走入营账,再出来时,却又是另一副面孔。
这张脸五官平平,皮肤黝黑,额角旁还有一颗大痣。
这副面孔正是李悸询先前撕掉的那张脸!
她捂着嘴,连笑了好几声:“你要这样送我回王府?”
“京城还无人知道孤回来了,眼下也只能委屈县主了。”他理了理手上的佩刀,这佩刀也是秦家军专用。
“那你可要保护好本县主了,本县主若是丢了,太子殿下第一个扒你皮。”
秦天狼“哈哈”大笑。
桑胤衡嘴角上扬,走到李悸询身边,揽着她的腰身说:“回府后,把自己收拾好,等孤来迎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