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血，从脖子上汩汩涌出。
温洛缈慌忙的捂住脖子，一双瞪大的眼里写满了害怕与惊愕。
她一只手紧捂着伤口，却怎么都止不住那血。
见温洛缈还活着，叶芷皱眉看了看自己发抖的手，从手腕残了后，她杀人就没那么精准了。
不过不重要，温洛缈应该是她手上最后一条人命了。
叶芷恨萧恂风，但也清楚，自己杀不了他，纵使拼了自己这条命，也做不到。
她微微攥紧拿着匕首的手，再次朝温洛缈心口捅去——
然而，就在落下之际，却被人一掌拍倒——
紧接着，萧恂风含怒的面容冲进视线。
“叶芷，谁准你伤害她的？！”
叶芷只是淡淡看着他，问：“你唤的，是哪个叶芷？”
萧恂风被问的一滞，他垂眸看了眼地上的温洛缈，才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温洛缈‘叶芷’了。
压下烦乱的思绪，他唤来下人将温洛缈带下去疗伤。
人走后，萧恂风看向叶芷，本想说些什么。
却在瞧见她手臂间光洁的肌肤时，愣了片刻：“朕记得，你这里有块疤，怎么不见了？”
叶芷垂眸看了眼他说的地方。
那是刚做暗卫的第二年出任务时被割伤的，那刀疤太长，从手背一直到肩膀。
从前萧恂风从没问过，今日却又提起。
叶芷平静否认：“你记错了。”
萧恂风略微迟疑，又看向叶芷脖颈，那里的疤也不见了。
他猜到了什么，咽了咽发干的喉咙，声线低哑：“你把那些疤都去掉了？！”
“是，那些耻辱我为什么要留下！”叶芷眼里曾经装满了爱意，如今却分毫不剩。6
这样的差别让萧恂风不适，他不可置信：“你在恨我？你怎么敢恨我？”
“我为什么不能？”叶芷眼里蒙上些讥嘲，“萧恂风，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我更有资格恨你！”
一句话，让萧恂风倏然失语。
几乎是不经思考，他问：“那你要如何，才能不恨朕？”
“放我自由。”
叶芷记得沈沐安在怀里逝去时对自己的期望。
他说：“叶芷，我希望你这一生，都能自由自在的活。”
这是他的遗愿，叶芷想要实现。
萧恂风却直接拒绝：“我不会放你走。”
他不知道叶芷留下有什么用，但他就是不想让她脱离自己的掌控！
叶芷看向萧恂风的目光里带着指责，却又一片死寂漠然。
这样的目光下，萧恂风再说不出其他话，快步离去。
屋门又被关上。
叶芷站在窗前，看着小院四周一层又一层的守卫，萧恂风彻底断绝了她逃离的可能。
她静静的合上了窗。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叶芷窝在床榻上，手里攥着的，是从温洛缈那儿夺来的匕首。
萧恂风派人送来的东西还呈在托盘上，连同着一把新刀一起。
没人知道，她早就厌倦了刀尖舔血的暗卫生活，如果不是因为萧恂风，她早就想离开。
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时至今日，她只觉得好累，想要解脱。
曾经萧恂风说过的话响彻耳畔，叶芷轻嘲一笑。
人的命，想活时或许不由己，可若想死，谁都无法阻止。
叶芷垂眸看着双手手腕处褪不尽的伤疤，慢慢抬起匕首重新在上面又割了下去——
她力气用的极大，一息间，鲜血涌出来，和那夜断腕时一样的景色。
但此刻，叶芷没有痛，没有绝望。
她脑海里闪过这些年陪在萧恂风身边的种种，从最近，慢慢回到十三年前的初见。
一幕一幕，记忆随之浅淡。
昏沉间，叶芷轻声呢喃：“萧恂风，你给我的一切我都要忘了……”
血越流越多，渐渐的，叶芷没了力气，栽倒在床榻上。
恍惚间，她看到了沈沐安，看到了师父，他们笑着朝自己招手：“叶芷，快来，我们回家了！”
“来了。”
叶芷扬起一抹笑应着，手腕却无力的垂了下去……
此时，萧恂风离开后，脑海里便一直不断记起叶芷质问自己的一幕幕。
他从没如此被一个人影响过，干脆转身返回。
到时，院子里，一片寂静。
只有后院传来三两声响，他有些奇怪，抬步走了过去。
便瞧见寒熠背对着自己，周围却不见叶芷。
他心无端下沉，走上前：“寒熠，你在这儿干什么？叶芷呢？”
寒熠动作一顿，回头间，也露出了身后刚埋了一半的坟包。
“叶芷已自尽，这是她的墓！”
寒熠的话如雷轰在萧恂风心上，他呼吸一滞，顺着望去——
月光下，叶芷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面无血色，生机尽断！
第11章
“砰！”这句话像一道重雷劈在了萧恂风的心上！
紧缩的心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咳咳咳”萧恂风竟咳出一口乌血。
他无力的蹲在地上，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下着鹅毛大雪。
梦里，他看到叶芷整个人躺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梦里，他慌乱的撞开了门，以前最讨厌被弄脏衣衫的自己，此刻却抱起榻上那瘦弱身体，扯下衣衫一角紧紧绑着叶芷渗着血的手腕。
梦里，他看着叶芷鲜红的血恍如雪中红梅，染红了他的衣衫，也灼伤了他的眼……
巨大的惶恐包围了他，没有一刻，他如此清晰的认识到，要失去这个女人。
这个……从七岁入府开始，便捧着一颗真心待他的女人！
“太医！快叫太医来！”他赤红着眼大喊。
听到这句话，一直跟在萧恂风身后的寒熠走上前，将手放在叶芷的鼻子上去探她的鼻息……
他是一个从小在刀尖舔血上讨生活的人，自认为见惯了生死，已经足够冷血无情，却还是在瞧见叶芷满身是血的这一幕时，心为之一颤。
果然，没有半点鼻息。0
他轻叹一声，退回到萧恂风的身边，双手扣拳“主上，叶芷已经没有半点鼻息了，她……死了。”
“不可能！”萧恂风怒斥着寒熠，“你又不是太医，什么叫死了，我让你去叫太医！”
顿时，萧恂风凌厉肃杀的寒意，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主上，太医来了也救不了她了，叶芷失血过多，整个身体都已经冰凉！”寒熠继续说着。
闻言，萧恂风的怒火在一瞬消散。
因为他清楚的感知到怀里的女人，那僵硬冰冷的躯体将他温热的掌心都动得颤了颤。
萧恂风喉结滚动着，低头望着怀中的叶芷：“你就这么不想留下……”
沙哑的声音之下，潜藏着深深的痛苦，只因怀中再也不会苏醒的人。
巨大的痛苦蔓延着，他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就看到屋内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他下床走了出去。
他望着整个王府都被白茫茫的大雪覆盖着，一片萧瑟，淡淡开口：“寒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无情？”
萧恂风的声音，低沉中夹杂着一丝落寞。
寒熠愣了一下，随即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回道：“属下…不敢妄自议论主上！”
萧恂风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他垂下眼眸：“罢了，把她的墓地好好修建一下吧！弄得体面些！”
“是，主上，属下这就去办。”
寒熠恭恭敬敬回复着。
“还有，从今日起，这件屋子便是祈王府的禁地，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准踏入！”
话音刚落，萧恂风就孤身一人置身于漫天大雪中。
他转身之前，眸底有深深的悲恸。
他一步一步走着，雪势渐大，将他头上肩上都染成了一片白色。
可他竟不觉冷，或许是不及自己的心冷吧！
寒熠看着这一幕，隐隐觉得一向冷酷无情的主上好像……变了。
他叹息了一声，随后再次影于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