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晚辈,这又是你们夫妻间私事,我为何要听他号令?柯夫人仍是那副冷硬模样。很好,柯夫人的高傲是把双刃剑,砍我的时候挺锋利,与砍别人一样不留情面。而且——...
他一个晚辈,这又是你们夫妻间私事,我为何要听他号令?柯夫人仍是那副冷硬模样。
很好,柯夫人的高傲是把双刃剑,砍我的时候挺锋利,与砍别人一样不留情面。
而且——
肖王也不是不知你的情况,当初既然求娶便是权衡过利弊,如今娶妻才半月不足,便生出不满来,当真以为我相府的女儿好欺负!
我瞧着柯夫人,过了一会才说:母亲,我还当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柯夫人瞥了我一眼,很显然眼里还带着嫌弃:你是从我腹中出生,哪怕你被找回来时瞎了眼断了腿,也是我女儿。
我讪讪:倒也?不至于?
柯夫人叹了口气:我不否认自己确实更疼你姐姐——且不说你弟弟出生便养在你爹膝下,还没多大便外出游学,我将自己满身满心放在怜玉身上十六年,抽不回来。
何况她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女成了平民,甚至她的母亲还是个罪人,我若是偏疼你,她将如何自处?你从前生长在山野,不知道这大家世族里口刀舌剑的厉害,如今嫁人了,也该知道些。
我:其实,也还是不太知道的。
毕竟没几个人能吵过我诶。
倘若我偏重于你,怜玉会被逼死的!
……这倒是。
何况你瞧瞧你回来时的样子,若我疼你胜过怜玉,你这样不学无术能够说到什么好人家?外人也会说咱们家冷血,对养女多年的养育之情说丢了就丢了,御史一参,你爹在朝堂上也处境艰难。
我说的这些,你知道么?
柯夫人带着些疲惫瞧我。
别的我不知道,倒是知道柯夫人是真的把我当弱智,把一切都掰开了揉碎了告诉我,生怕我听不懂。
我眼睛有些酸涩:姐姐是个好姑娘,她值得母亲这样。
柯夫人摇了摇头:她值得,但你也是我的骨中骨,肉中肉,我若不做这个恶人,你们姐妹势同水火无论伤了哪一个,都会要了我半条命。
……不过当初罚你也确实是出于本心,柯夫人不自然地别过眼,你那时候太淘气了,况且你姐姐说你打败地痞——这话说出去谁能信?
行吧,我想,可能局限于我自己的目光瞧不见别人眼里的我。
仔细想想,跟着师傅长大的我在世俗人眼里看来,或许确实太过离经叛道。
怨不得她瞧我不顺眼。
……虽然我也压根不会改就是了。
柯夫人见我不言语,忽然在眉宇之间显现出一点老态来:我知道,你并不很在乎我这个母亲。
没有想到被看穿,我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可能是从前没有母女缘分吧,我的心血更多给了怜玉。但你要记住,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都是我的女儿,我断不会叫别人欺负你。
我低低应了一声,想,这样就足够了。
我也不需要她声泪俱下同我哭诉,就这样遥遥看着彼此,也便够了。
正如我没有迟疑就同意了赢渊的死遁计划那样,既然自己选择了这个时代里寻常女子没有的自由,便注定要舍去一些东西。
只是我原本以为自己并不期盼亲情,如今真的听见柯夫人这样说,却还是有些隐秘的欢喜。
和她用完了饭后我本以为就可以正常走流程送走她,却不想她屏退了下人。
靠近我压低声音开口便是:你父亲说,近来肖王动作不断,似是有越轨之心!
我猛然抬头瞧她。
她目光锐利:虽无确切把柄,但相府不能跟着他一起死——素素,我知道你有一身武艺,真要到了那时,肖王胜了,你就安心做你的皇后,倘若肖王败了,你就擒住这个逆贼!
好家伙,两手准备啊这是。
忽然想到什么,我忍不住开口问:要是狗、要是肖王成功了,指名要姐姐入宫为妃呢?
听到这句话柯夫人冷笑:他敢!
一个造反得来的皇位,他要想坐得稳,就得一辈子爱护你,敬重你!
说着她瞪我一眼:不许东想西想,你母亲又不是真的拎不清。
我笑了笑:知道,母亲最聪明了,只是平时不爱动脑筋罢了。
见我面对这种滔天大事还嘴贫,柯夫人狠狠皱眉: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冤家——总之你要珍重自身,来日方长知不知道?等到尘埃落定,肖王登基,母亲入宫陪你弥补你这十六年,肖王落败,母亲也来接你回家。
我目送着柯夫人走远,倚着门轻轻笑了笑。
母亲,没有来日方长了。
而我也不需要这十六年的母爱了。
再见,母亲。
我轻声说与檐下飞絮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