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姜晓晓心底一阵闷疼。

每来一次，父亲都会忘记她一回。

姜晓晓抿了抿干涩的唇，强挤出一丝浅笑。

“爸，我是您的女儿晓晓呀。”

姜父浑浊的眼眸渐渐清明了几分，若有所思地看着姜晓晓。

“晓晓……我的晓晓长这么大了……”

刹那间，姜晓晓的眼眶无法抑制地泛红。

她拉着姜父的手慢慢往病房方向走，像小时候父亲牵着她一样。

“晓晓啊，你妈好久都没来看我了，你回家记得问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姜父叹着气，像做错事的小孩。

姜晓晓喉头哽了哽：“妈在家给您做您最喜欢吃的椰子鸡呢。”

“那我就天天盼着她来……”姜父笑得眼角堆满皱纹，转而又有些失落，“淮晨那孩子也不来看我，是不是学习太忙了。”

姜晓晓僵了僵，轻声道：“我下次带他一起来。”

姜父摆了摆手：“他高考要紧，等他考个好大学再说。”

闻言，姜晓晓一时更为心涩。

父亲的记忆，一直都在过往十年间错乱，从没恢复清醒过。

有时候她也在想，自己时日无多的最后几个月时间，能不能和父亲做到真正的父女相认。

送父亲回病房休息后，姜晓晓去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阿兹尔海默症目前没有办法治愈，我们只能尽量延缓病情的加重。”医生语重心长说道，“记忆退化是无法避免的事，你们家属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姜晓晓有些紧张问道：“会不会有一天，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医生叹气：“我没法给你做任何保证，一切只能看患者自己。”

从医院离开，姜晓晓站在街上，一时有些恍惚。

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来人往并肩行。

唯有她，一身寂寥伴身，浑噩凄凉。

公交站牌下。

姜晓晓正要坐车回家，却看到傅宴洲的黑色越野车停在路边。

一个身穿红裙子高跟鞋的高挑女人上了副驾驶，傅宴洲绅士而又悉心地为她系上安全带。

两人相视一笑，刺得姜晓晓心脏刺痛。

这一刻她大概知道，傅宴洲说腻了的真正原因。

车上，傅宴洲似是觉察到了异常，朝公交站牌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他最终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启动引擎驱车离去。

姜晓晓看着远方已经变成黑点的车影，有些呆滞地收回了视线。

‘嘀嗒’鼻血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

她抬手挡住，刺目的血水却还是顺着指缝流淌而出。

“姑娘，你没事吧？”有好心人递来了纸巾。

姜晓晓摇头，心底的苦涩泛滥成海。

止住血，她看着一辆辆公交车驶过，却始终没等来能带她回家的那一趟。

马路对面巷口的照相馆，霓虹灯如星光般闪烁着，吸引了姜晓晓的目光。

她起身，顺着斑马线走了过去。

照相馆内，半鬓白发的老板正在悉心擦拭手中的相框。

“姑娘，您要拍什么照片？”

姜晓晓环顾四周墙壁，有笑靥如花的写真，也有红蓝白底的寸照。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角落处不起眼的一张黑白照上。

“拍遗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