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道台前，人影攒动，尸体遍地。

瑟瑟秋风带着浓浓血腥，吹的道台中的烈火如九天神兽一般有灵，衬的中间一单薄人影悲凉不堪。

“离海！念在你我师徒一场，快将那长生药交出来，我可向周围英豪求情，饶你一命！”一声厉喝携着滚滚雷鸣，朝中间孤单人影袭去。

“哈哈，没想到，同门数十载，终究抵不过这简简单单的长生二字！”这人影生生抗下滔天威势，周身本就难以蔽体的衣物刹那灰飞烟灭，浑身血痂再次破裂，空中热血飞洒。

看着飞溅的刺目鲜血，感受着火辣辣的疼痛，离海剑眉微微一皱，脸上有些不解和唏嘘。

这长生药乃是自己从一个仙墓之中所获，好心告与师父，却被其传遍天下，落得被江湖英豪千里追杀的地步。

自己杀了数百名不怕死的愣头青之后终于力竭，逃至这道台之前。

原来世人竟对长生看的如此之重，乃至手足相残，夫妻相杀，父子决裂，口口声声的真情却是这么不堪一击吗？

“哼，你一身杀人之术登峰造极，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我们追杀吧！”一白须白眉的老者抚着胡须，眼中露出一抹狡诈，老脸上却全是正气凌然，“你又为区区一颗丹药，杀了我们如此多的英雄豪杰，今日若不以你鲜血祭我那些兄弟之灵，天理难容！”

“对！盛德大人所言不错，天理难容！”

老头儿一席话让周身之人大为赞扬，纷纷目露凶光紧紧盯着离海，若不是担心离海那出手必杀的杀人之技，怕是早就将他剁成了肉泥！

离海感觉周围人的澎湃恶意，浑不在意的洒脱一笑，这盛德老儿一张老嘴能将黑白颠倒，红绿难辨，也是对得起这百十年的岁数。

“这江湖人称的无常鬼也不过如此嘛，索命的本事天下第一，保命本事却是连只兔子都不如。”一声娇笑吸引了众人注意，只见一高挑的妖娆女子红唇翕张，饶有兴趣的看着中间那孤立无援的青年。

“没想到媚灵小姐也来参合这破事。”离萧挤出一丝笑意，身子靠在一摞尸体上，强行支撑，不断思索着如何脱逃。

他此时若是露出一丝疲软之色，以那盛德老儿成精的眼力，刹那间就可以看出端倪。

“小女子只是对你感兴趣而已，那长生之命，还是由各位哥哥们分享吧。”媚灵丰润红唇稍稍上挑，言语之间充满慵懒诱惑，“不过各位哥哥待会儿下手轻点，给这可怜的无常留个全尸。”

“既然媚灵大美人儿如此所说，我等哪有不听的道理？”一彪形大汉一双眼睛恨不得贴到媚灵身上，擦着口水不断点头哈腰，就连盛德老头的眼中看向媚灵的窈窕身段眼中也露出一丝贪婪。

“罢了！”离海突然眼神一凝，将手中一颗乌黑的药丸猛然向盛德那老脸上砸去，“你们不是想要吗？都抢去吧！”

在抛出的一瞬间，离萧强行提气，身形闪动，刹那间已经闪开了数丈之远。

众人都是有些***，方才还如命根子一般护着的长生药就这样轻而易举的丢了出去？

盛德老头最先反应过来，两腿微微一曲，瞬间出手，但目标却不是对那迎面而来的丹药，而是朝着周围犹自呆立的众人打出数十掌！

“大人，你！”仅仅只是一息时间，几十个人已经捂着胸口倒地，口中吐血不止，眼中全是不解，那以德名服众生的盛德大人居然如此狠毒！

盛德双手舞出一道道无匹掌印，有些人躲闪不及，被堪堪拍成肉泥！

“休怪老夫无情了，今日这长生药，老夫便收入囊中了！”盛德老头伸出苍老大手向空中那乌黑发亮的药丸抓去，眼中全是贪婪之色。

“父亲你年岁已大，还是让孩儿来享用吧！”

突然白光闪过，带起一条鲜血淋漓的残缺手臂。

一个衣衫华丽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把珠光长刀，居然生生将盛德的右臂砍了下来！

“败子尔敢！”盛德捂着断臂暴退，双目阴晴不定的盯着砍下自己胳膊自己的亲生儿子。

没想到，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白眼狼！

但马上那珠光长刀便被双眼闪着红光的人群淹没……

“哈哈，为了米粒大小的破丹药，江湖豪杰居然不顾伦理道德，争得头破血流，此出好戏，可是我生平未见呐！”早已窜出数丈之外的离海放声一笑，看着先前还一脸正气的众人此时大打出手，离海心中五味陈杂。

这长生的诱惑，真的让世人狂热！

摸了摸腋下不断传来温润之感的小小珠子，离海脸上露出一丝放松。

他浑身不着寸缕，将手上污垢搓成泥丸抛给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后，趁众人分神之际，却将长生药夹于腋下，终于逃脱升天。

世间何人不贪恋那短暂岁月？他亦如是。

“桀桀！”突然一声狞笑在离海耳边响起，让离海瞬间寒毛直竖，条件反射般出手成刀便向声音来处砍去，再看其落刀位置，正是一处***的喉咙！

出手便是杀人技！

但下一瞬，让离海面如死灰！

“我的好徒弟，若是你不受伤，这一击我定然丧命，但是……”只见白光一闪，一道数寸长的三棱短刃插在了离海胸口，带起一抔鲜血，“但是，趁火打劫，趁热打铁的道理，你师父我还是懂的！”

“噗！”口中吐出一抹鲜血，离海瞳孔不断的放大，脸上有一丝迷惘，“师父……到头来……还是你最了解我。”

“我的好徒弟，师父养了你这么多年，对你的小小心思还不是一猜就透？”

“快快将那长生药拿来，这长生药只有一粒！”一脸狰狞的老者在离萧浑身上下不断摸索，面色狂热，“居然真有长生不老，徒弟你放心，师父我就再算活千年，也不会忘了你这功劳的！”

但这老者脸色慢慢僵住，一双手也停了下来，双手掐在离海喉咙处不断发力，“臭小子，你将那丹药藏到了何处？”

藏于何处？离海想不起来了，也不想去想。

感受着飞速流逝的生命，再深吸一口这充满血腥的空气，数十年经历重新浮于眼前。

他自幼丧亲，将要饿死之际被师父收留，从小便学习人体最脆弱之处，修习一身杀人技艺，变成一个屠戮苍生的怪物，被江湖人称“无常鬼”。

他曾为了一顿饭钱，抬手间让整个饭店无人生还，连襁褓之中的小小婴孩也不放过；

也曾因为街上有人瞪了他一眼，他便将整个小村子变得荒无人烟，老弱妇孺皆成亡魂；

更因师父一句话，谈笑间让一座城池鸡犬不宁，血流成河！

一生沉溺屠戮，屠刀沾满罪孽。

他不曾对谁有过感情，唯独对将自己养大的师父敬爱有加，可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自己最感激的人夺走了生命。

难道这一切，都是命吗？

离海被师父掐着喉咙不断摇晃着身体，眼前双目通红，目呲欲裂，甚至在不断抽打他脸颊的慌张老头说的什么，他也听不清楚。

算了，告诉这个老头子吧，离海想要抬起胳膊，却丝毫使不上力气，腋下那种不断传来的温润感觉也已经消失不见。

原来，死亡也不是那般让人恐惧……

为什么我杀的人都会那样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