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玲珑局

时间:2022-11-10 06:09:47   热度:37.1℃   作者:网络

《九州玲珑局》的主角是阿满荀卿,小说《九州玲珑局》的作者姜糖文笔极佳,题材新颖,推荐阅读。精彩章节节选:...


四月,九州风光大好,正值繁花似锦,蔚蓝的苍穹三声龙啸响彻天际,继而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神龙殿的玉雕顶柱摇晃,一条巨大的青龙自云间而来,绕着顶柱盘作一团,锋利的龙爪小心抓着一个鳞片有秩的龙蛋,龙尾轻扫地面,一派威严肃穆。消失了半个月的老龙终于从胥芜山巅产下龙蛋归来时,阿满兴奋之余不免多了些悲伤。


老龙是八荒九州唯一幸存的神龙,万年前六界大乱,神族灭绝,仙界重创,其余几族也都伤亡惨重,一向侍奉神族的神兽忠不违君,纷纷誓死护主,最终却只得老龙虎口残生。然神龙乃八荒九州最为高傲的神兽,一旦产卵,必精命以孕。老龙这次产子归来,自然也便意味着将命不久矣。


阿满小心翼翼地从老龙爪子里接过几近与她等高的龙蛋,温热的鳞片不安分地紧了紧,她安抚似的将脸紧贴在龙蛋表面,如履薄冰般将龙蛋放在地面,纤细的双手却依旧不依不饶紧紧怀抱着硕大的蛋。她才不过几千岁,最多也只是人界孩童十一二岁的模样,小脸白白的不似病气,仔细一看倒透着些许红晕,约莫是少见阳光又少运动的缘故,不过片刻,她便喘着粗气软软地趴在了蛋上。


“老龙,你说它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呀?”阿满伸着食指戳了戳蛋壳,仰着头天真地问道。她还太小,不知道用男女来区分神兽的性别是不科学的。老龙有气无力地呜咽了一声,突然从顶柱自上飞下,缓缓悠悠地盘成一团将阿满围在最中间,它的下巴搁在地面,长长的龙须就那么一扫便是扬灰剉尘。


“老龙,你是累了吗?”阿满讨好地撸了撸它粗壮的须子,她自小就住在神龙殿,比起九州唯一的神兽,老龙与她而言更似长辈。故而一看到对方这般虚弱的样子她忍不住稍稍红了眼。


神龙半阖着眼皮,力不从心地将头移了移,半晌,待睁开眼时竟是一片清明,它幽绿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阿满担忧的神情,龙头朝天,雄伟的龙身一飞冲天,阿满急急地站起却只看见了优雅的龙尾,神龙在天空盘旋了三圈,长啸一声,然后朝着胥芜山的方向毫无预期地直直坠落。


那曾是陪伴她千年的神龙,如今一夕却冰冰凉凉地躺在胥芜山堆骨如海的葬地,她心里闷闷的,书上管这种感情叫伤心,将近千年,她所会的所有都是从神龙带来的书籍上学会的,这一瞬的变故,她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抱着龙蛋,想哭却哭不出来,只好偏着头靠在温热的龙蛋上寻求安慰,哪知一颔首便瞧见神龙方才躺过的地方留有一轴泛黄的古卷。


阿满一手扶着龙蛋,一手吃力地够着卷轴。水沉木为轴的古卷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握在手里凉凉的,她还来不及看上一眼,神龙殿的大门毫无预示地被打开了,满满的阳光毫不吝啬地铺散开来,柔柔的照亮了本就阴暗的大殿,金色的光芒爬上她白皙的皮肤,睫毛微颤,那是她第一次亲身感受阳光……


一阵轻笑在空旷的殿堂显得格外空灵,她有些奇异地抬头,少年在漫地金灿灿的阳光中影影绰绰而来,一袭红衣灼灼,如瀑的长发由茶白色的发带拢在一侧,顾盼生莲,他的眸色淡淡,仔细看竟有几分深棕色,明明是倾城妖冶的姿容,配着他优雅的动作倒透出丝丝懒散之意来。阿满看得有些呆了,脑海里只能拼凑出面如冠玉这四个字。


荀卿微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着阿满,上翘的眼角一挑,随即摇着手里十六骨的桃花扇迤逦而来,一步步像踩在她心尖一般,弄得她连心跳也无章起来。


“丫头,宝贝在哪儿?”荀卿半蹲下身,绯红的长袍露出雪白的里衣,他拿桃花扇挑起她的下巴,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人,一蛋,一卷轴。传闻九州神龙镇守着九州至宝,他时观星象风候,好容易等到了神龙仙逝,可眼前的人物怎么看也不像是九州至宝。


宝贝,泛指少而珍贵的。阿满满怀期待地望着他,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神龙殿只有她一个阿满,那她自然就是宝贝!


荀卿无视她眼中期待,完全越过她的头顶打量着一旁的龙蛋,虽说是九州唯一的龙蛋了,但若称之为至宝委实牵强了些。他又稍稍偏了偏头,一眼便看见了她握在手里的卷轴泛着淡淡冷光。他向她伸出手,如玉的手掌上掌纹淡的几不可见。


“给我。”语调毫无起伏。阿满缩了缩手,将卷轴护在身后,一脸戒备地瞧着他,正待开口,大殿外突然传来了阵阵声响,他好看的眉头紧皱,只一个旋身,阿满觉得自己手心一空,再定睛看时,少年带着卷轴已不知所踪。


阿满也是宝贝呀!她有些失落地想着,手一滑,拦在怀里的龙蛋向前滚了两圈,她急急追了上去,抬头只见上万人群浩浩荡荡自四面八方逼近,扬起黄烟滚滚。


大军分为四队,正对神龙殿大门的一队神色肃然,着一身青布衫,手中长剑如虹,乃仙族。仙族左边上千人身着统一黑色斗篷,斗篷宽大,看不清脸庞,是为魔族。仙族右边的妖族,服饰各异,容貌各异,身姿各异,但也都严阵以待。再过去便是人族特训的精兵猛将,不但擅三十六般武艺,更是懂些玄黄之术。


“这次倒是都齐了。大长老,今天就让我们大干一场,出出万年来的这口恶气。”魔族将士中有人出言,扬起手里的大刀冲着三界挑衅一挥。


“哼,尽管放马过来,小心老娘杀得你们片甲不留。”妖族女将回应,手里长鞭一挥,尘土飞扬。


两方心里都窝着火,见自家主子虽没应允,但也没不答应便大了胆子冲杀在前。一声声杀阿此起彼伏,马蹄嘶鸣,刀光剑影,厮杀中只分是否为自己人,很快人族与仙族也牵扯其中,角鼓争鸣,每个人都拼死搏斗,炸开的光圈一个大过一个,地上空中皆是流血漂橹。魔族大长老与妖族族长楼鹤、仙族尊主少司飞至半空遥遥相望。


“不知道谁家会死伤最多呢!”少司悠悠一句,睥睨万人,脚边一妖族挥长矛砍断一魔族手臂,鲜血四溅,他一点指间,万千血滴浮在空中。


“本不欲战争的。”楼鹤捋着胡子浅笑,今日带来的都是族内上乘者,若一战到底,委实损失惨重。他望向大长老,“今日的重点可不是这个。”


“公子倒也吩咐不可恋战。总归是属下鲁莽,平时不服管教惯了。”魔族大长老瞧了一眼战况,刀剑凌厉,魔族占了上风,现在休战倒也算占了个便宜。“只是接下来的事不知该怎么安排?”


“九州我算是较为年长的,若真有至宝,我倒也有几分资格保管。”楼鹤轻笑,“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楼族长这话说得,什么好处都让你给得了。”大长老大笑,“这九州至宝若不放自己这儿放哪儿都不让人放心。看来这一战委实得打。”


“倒也不是。”楼鹤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打开暗红色塞口,一滴淡蓝液体自瓶内缓缓飞出,缓缓盘旋在瓶口。


“玉誓髓?!”长老大吃一惊,“传闻上古洛神死前流下一滴血泪,被父帝炼化为玉誓髓,饮下它的人必会许下一个誓言,若此后有所违背便会心神俱灭?”


“正是。”楼鹤一笑,将玉誓髓重新装回瓶子。


“楼族长倒是配备的齐全。今儿个可是要自己喝了?”


“若是我喝长老也未必能信阿!”他笑得高深莫测,“不如让少司尊上暂为保管?”


大长老不动声色,但笑不语,劈手就朝左手边正殊死搏斗的小妖打去,楼鹤也不示弱,一记长剑一挥,剑气正好挡在长老劈出的真气之下。剑气爆裂,气压圈圈荡漾,震得外围不少手下如枯叶般飞去。少司长袖一挥,在三人间支起一个结界,随后一扬手,从楼鹤手里拿起玉誓髓眼也不眨地喝下,淡蓝色的光芒顺着他的喉咙一路往下脖颈上的血管蓝光蔓延,他只觉胸口一窒,心脏收缩。


“我,仙族尊主少司,再次起誓,若寻得九州至宝,只暂为保管,绝不起觊觎独占之心。若违誓言,心神俱灭。”


蓝光在他血管倒回流动,汇聚成一点,光芒渐渐暗淡,在胸口处淡开一滴蓝色泪痣。


他颔首,朝着其余两人点头,随后三人不约而同一挥手,战事俱歇。少司收手,血滴坠地,顿时像下了一场血雨,他仰头立于雨中,却毫不沾衣。若不是地上横尸遍野,这一切倒像是不曾发生一般。


阿满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人群静默。少司独身上前,一袭白衣蹁跹,袖子上的墨竹淡晕,玉冠高束,午后的清风撩起他几缕发丝,似是不舍般欲落不落。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地单薄,他站在众人之首,浑然以睥睨天下之势,傲然屹立在大殿正门口,若有所思地望着紧抱龙蛋的少女。


来历不明的人一般都会被套上高深莫测的外套,九州亦是如此。面对眼前这般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能在四界之前抵达神龙殿必然是有些能耐的。双方僵持许久,四界中已有不少人把持不住,紧攥着手里的武器准备给眼前的小丫头以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


暗潮汹涌之时,阿满突然抬了抬手,殿外黑压压的一群人害怕地退了一步,动作整齐,她亦被吓得抱着龙蛋躲在柱子后边,警惕地问,“你们也是来找宝贝的?”


少司皱眉,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他上前几步,阳光将他的脸照的白皙,“也?你也是?”清冷的声音带着威慑的气场,仿佛稍一不慎就会命丧于他。


许是出于动物求生的本能,她连忙撇清关系,“不,不是,刚刚来过的漂亮哥哥说的。”


下头早有人沉不住气了,“哼,指不定魔王早来过了,不然今日这么大的事能只派手下来?手脚可真快,老子总有一天要去端了他的老窝!”


“哼,不过是一帮气性不定的,以为有了个不魔不神的杂种帮衬着倒是把眼睛长头上去了,我们三界还怕了他们不成。”


大长老不置可否,只是笑着,手一挥,便见方才说话的小妖已被斩了首领。他瞧着因恐惧愤怒而瞪大了眼的妖众,道“不如再打打试试?”


“我倒不信咱们妖族打不过你们区区魔族。”


“那倒也未必。先不说魔王高深莫测,单单说他手下就个个都是奇能异士。若真打起来,妖族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少司身旁的少年有些义正辞严道。


“小公子倒是有眼界。”魔族有人冲着少年拱了拱手,朝妖族开口,“九州至宝本也是先到先得,就算我们公子来了又如何?”


小妖见说不过魔族,便将矛头指向少年。“小公子这是替魔界说话?难不成仙界也被魔界笼络了不成。”话音才落便有人纷纷附和。少司眸色一暗,不过一个眼神,四下立即噤了声。他不动声色地捋了捋腰间银色的流苏,瞧了眼一脸不满的楼鹤和得意扬扬的大长老。“九州本为一体!想必各族主上也是这样想的才将此事交与我全权负责。当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处理眼前的问题?”他在阿满的一脸诧异中蹲下身,指指她怀里的龙蛋,“我要带着这个龙蛋回去。”


她像护着雏鸡的母鸡一般,踌躇半晌,泄气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一同带走吧。”


阿满再次见到少司时已将近半个月后,不似那一日的正式,少司像是才沐浴完不久,穿着家常的长衫,发梢处还有些湿漉漉的。虽然依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眼里的戒备确是少了不少。


“墨竹坞不收留来历不明的人。”他自若地在她一旁坐下,问,“你叫什么?”


“阿满。”想了想她又摇摇头,热切道,“宝贝,以后我要叫宝贝。”


少司并不回应,只是意味不明地瞧着她,随即一摊手,一株奇异的花木虚空其上,银白色的茎叶,金黄的花蕾周围泛着奶白色的水光,椭长形的三片花瓣薄如蝉翼,层层叠叠交织包裹,茶色的花瓣上淡蓝的脉络融汇分叉,殷红的花汁如血液般流动在叶脉之中。


“这花长的真好看!”她惊叹,凑近了脸欲一闻芳香,哪知花儿竟如幻影般自她眼前穿过消失无匿。


“这三清花可不是你想闻便能闻。”少司重新摊开手时,那花木又如鬼魅般漂浮。


“三清花?”阿满不明所以地瞧着他。


“据闻乃创世时父帝送于女娲娘娘的信物。九州仅此一朵,能知前世,了今世,窥来世。”他浅浅答着,淡眸一扫,两指准确无误地按住阿满的命脉。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少司一拂袖,阿满只觉得眉心一痛,***的鲜血滴落,稳稳凝聚在少司手心,三清花氤氲起一层粉色的光芒,一声银铃脆响过后,花瓣围着花蕾散开,从金黄的花心中飘出一股淡淡烟雾,烟雾向血滴聚拢,渐渐凝成一张难辨雌雄的脸,美人脸微微张口,血滴就消失在烟雾中,随即花朵又恢复原样,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阿满愕然地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只见少司喃喃念了几句,花朵投射出一抹青绿色的光芒,但光芒稍纵即逝,不过片刻之后,奶白色的水晕自花蕾荡漾开来,水流自下往上流,汇聚在一起形成一个奶白水球,球内金光大盛,水球竟似玻璃般碎成无数碎片,浓郁的香气漫布,三清花在满天的光芒和馨香中缓缓绽开,随即凋谢枯萎,在他手心化为银灰色的尘土。


少司错愕地瞧着自指缝流逝的尘土,秀气的眉头轻拢。永远花苞形态的三清花竟然开花了,竟然还凋谢化土了!他高深莫测地望着阿满,脑海里百转千回,半晌,掸掸手里的灰,起身,“你暂时就留在墨竹坞吧。”


“那这就是我的房间了是不是!”阿满忽略暂时两字,愉悦地询问,蹦蹦跳跳哼着不知名的歌曲。


少司无视少女满脸的兴奋,理着衣服上的褶皱出门,“明早开始子衿会来教你功课,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他。”


子衿在阿满房外叩门时,她正睡得昏天暗地。


“喂,起来了没有!”见里间没动静,子衿又黑着脸用力敲了几下。他是少司的关门大弟子,几千年来哪里干过这样的事。不过是神龙殿捡回来的小丫头,若不是师傅特意吩咐……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连手上的力度也不由重了几分。


房间内阿满不悦地翻了个身,嘴里也不知道嘟囔着些什么,她拿被子盖紧了脑袋,将床上的龙蛋踹下床,又继续睡自己的。门外子衿的脸色越来越铁青,许久还不见声响,他抬起脚用力一踢,门便被嘭地打开了。子衿快步走到阿满床前,气愤地扯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


于是,气氛一下子暧昧了起来。


阿满着一身贴身的亵衣亵裤,长发毛毛躁躁,虽然还未长开,但毕竟男女有别。见有人在,她睁着惺忪的双眼往胸前挠了挠痒,本来松散的衣襟滑至肩膀,她不自知,懵懵懂懂望着对面如临大敌一般看着她的子衿笑得灿烂。三秒钟之后,一声“不要脸”在她房间响起,显然,这句话肯定不是由她说出来的,她那时还不知道“不要脸”有甚含义,只觉得没了脸皮定然恐怖得紧。


“不知羞!”子衿看着她***的肩膀一把捂上眼睛,耳根通红,本来白净的脸上挂满了红晕,像极了娇羞的小媳妇。“真不要脸!”


她歪着头心里有些气愤,却偏偏想去逗逗子衿,“我羞你捂眼干吗?”


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却依然故作镇定的模样将手放下,偏头看着窗外,“我是在替你感到羞耻!若不是师傅喊我来教你功课,我才不乐意教你这样的小丫头。”他仰着头,活像一只高傲的孔雀,“哼,见过懒的,没见过你这般懒的。”


阿满对答如流,“除了我是个宝外,我也就懒这么个小优点。俗话说得好,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日日得闲,不懒些不就对不起老祖宗么!”她不知道她的老祖宗是谁,可每隔百年老龙带着她回尸骨遍野的胥芜山祭拜先祖时,她便觉得她的懒是尽得先人真传的。


连自己的尸骨都不愿收拾,可见是懒到一定境界的。


“收拾收拾我们上课。”子衿忍不住冷哼一声,瞥了眼她自豪的表情,果断萌生想教训教训她的念头。


次州的墨竹坞比她想的实在要大得多。她跟在子衿一步之遥兜兜转转走着,眼睛圆溜溜的似是要把所有景色都记下来,她从来没见过这般景色,姹紫嫣红的鲜花,碧草柳丝,黄莺脆鸣,暖暖的微风中夹杂着莫名的清香……


她曾以为胥芜山那样白骨遍野坟穴堆山的才是正常景色。


子衿带着她拐上一旁的鹅卵小道,两边青草摇荡,星星点点的小花懒散地点缀其中,像是害羞的小孩般若隐若现。她长长吸了吸气,子衿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走着。


“这儿真美。”阿满眯着眼嘴角弯弯,细细的眉眼似柳丝般婉转,她乱糟糟的发髻不知道何时已经散开,几缕长发飘在空中,竟有些飘然的错觉。


子衿别过眼,嘴角勾勒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以前的胥芜山可比这儿美上不知几百倍。”


阿满是见过胥芜山的,光秃秃的地面是暗红的泥土,每三步是一堆头骨,每五步就是一座坟穴,她不懂他所谓的以前是多久以前,但她丝毫也不觉得胥芜山美,荒芜的地面除了沧桑就是荒凉,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她一点也不喜欢那儿。


两人转过一座假山,又路过簇簇花丛后,路面变得平坦起来,再往前是一潭小池,池中央是一座小小的竹亭,孤孤单单立在湖心,四面纱帐蹁跹,缥缈得很。


子衿带着她绕过亭子,越过灌木,来至人迹稀少的藤蔓高墙前,他偷偷摸摸拨开藤蔓,腾出一个不大不小黑色的洞,冲着洞口施法,洞口的黑色缓缓消失,子衿冲着阿满微一颔首,阿满心领神会地跳进洞中,子衿紧跟其后,洞口消失。


“子衿。”阿满扶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摩挲向前,哆哆嗦嗦冲着身后喊。


“这个无间道可是当年父帝留下来的,听说里面的鬼怪可是九州没有的。只要你出得了无间道,今日的课程便算完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想吓她一吓,虽然师傅不止一次告诉他这无间道来不得,但他来过早已不止一次,若真出事,又怎会偏生等到现在。


“子衿,路怎么越来越窄了?”阿满小心翼翼秉着呼吸,声音里带着些微哭腔。


“哦,那是因为石壁变成了悬崖,你可要仔细着些,掉下去可是会万劫不复灰飞烟灭的。”子衿故意慢上几步,嘴角上扬,只见他宽袖一挥,原本昏黄的烛光下漠然多了几簇幽绿的鬼火,火光忽明忽暗,顺着阴风越过阿满头顶,她受惊尖叫,闭着眼拼命往回跑,脚踝一拐,猛然往悬崖坠落,待子衿赶上去追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阿满也不知道自己坠到了哪里,只知耳边的空气不再呼啸,脚下有了软乎乎的触感。周围一片漆黑,阿满蹲下身双手触地,触手竟是黏糊糊的液体,她不敢出声,听得身后子衿唤着她的名字,才敢缓了气小声应答。


“待着别动,我会带你上去的。”子衿一弹指,四周顿然明亮起来,无边无际的悬崖正中漂浮着一颗硕大无比的心脏,心脏上长满了一颗颗瘆人的脓包,浓稠的白色液体正自裂了缝的脓包中潺潺流出。阿满惊愕地回身抱住子衿手臂,他们正站在心脏之上。


“这是什么?”阿满一动不敢动,先前粘在手上的浓汁化作一颗颗长着尖利牙齿的小球啃噬她的手掌,她拼命往衣服上擦,抬首见子衿皱着眉不说话,有些赌气似的欲抬脚提他一脚,哪知心脏上竟开始长出无数血肉长成的藤蔓,死死缠住她的全身,她失声尖叫,子衿迅速抽出腰间短剑斩断藤蔓,面色凝重,“伏羲心!”


阿满知道伏羲心,当年伏羲天神归往九天之外,却放不下凡俗之事,故为断念挖心,她不知道的是伏羲心离了主人竟还能存活,且显已入魔。


藤蔓似灵动的毒蛇盘缠,阿满不会法术,只能由子衿保护,但显然子衿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几场回合下来已经落了下风,勉勉强强更是顾不上阿满,眼见着已然招架不住,一条藤蔓自他脚下长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禁锢住他的手腕,不待他有喘息的空隙,无数藤蔓自四面八方而来狠狠缠住他,短剑落地,子衿成大字形悬浮在半空,只见藤蔓生出无数小刺钻入他的血管,鲜血自他血管消逝,子衿长吼一声,脸色愈见苍白,阿满在他身后哆哆嗦嗦捡起剑,才要挥剑,白色浓汁自脚底上涨,阿满深陷其中迈不开步。


浓汁满上腰间,藤蔓一圈圈缠中她的手足身躯,阿满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绳紧紧系着似的,透不过气,恐惧似灰,铺天盖地漫进鼻口,窒息感紧紧包裹住她,她闭上眼,连嘴唇也在发抖,藤蔓开始吮吸她的血液,生命力如沙漏般丝丝流逝,耳边只能听见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和血液消逝的声音,意识渐渐模糊,朦胧中她只有一个念头,活下来。小龙还等着她回去孵呢,她要活下来。


脚下的心脏突然开始跳动起来,子衿睁开眼,只见阿满周身散发出一股温润的光芒,长发披散,额上隐现若隐若现的繁复花细,她眯着眼,一副迷蒙的状态,翩然立在半空。伏羲心似乎被她吸引着,所有触手向她攻击而去,子衿跌落在地,来不及帮一把手,听得阿满一声呵斥,触手虎视眈眈,她双手合十,食指相交,嘴里喃喃上古梵语,稍一送手,无数光芒似剑般飞驰而去,倏然间,伏羲心爆裂,化为一摊血水。


子衿惊讶地看着这一切,迅速接住昏死过去的阿满,带着她离开无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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