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抬眸时,已满是泪痕。
不是她装,而是初来异世,又在牢房里,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她很清楚,如果她出去了,王家的厄运是注定的。她占了人家女儿的身子,就算不能孝敬人家,至少也不能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更何况,她知道陆云鸿不会有事,陆家只是被贬回乡下待了三年而已。
最重要的,陆云鸿不会生育,加之与宦官有勾结,就算不是好龙阳,那也一定是身体不行。
一个身体不行的男人对她能有什么威胁?
想到这里,王秀看向陆云鸿,因为害怕自己情绪不到位,她还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陆云鸿捏了捏拳,嘴角勾起一抹冷幽幽的笑容。
这个王秀果然知道原身的下场,看来她的确是八百年后穿越过来的不错。兴许是两个人的魂魄有异,所以他才能听到她的心声。
不过她说什么?
他身体不行?
对她没有威胁?
呵呵,女人,你给我等着!
“云鸿,我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要我离开?”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想让我活命。可是没有了你,我还活个什么劲,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王秀哭诉着,仰着头去看陆云鸿,泪眼婆娑,看着十分情真意切。
王家父子吓得心神不稳,连忙一左一右地拉着她,怕她做傻事。
陆云鸿明知她在做戏,见她那吧啦吧啦掉下来的眼泪,嘴角还是抽搐几下。
她不想走,刚好,他也不想让她离开。
后世还点评了他什么,他真的很想知道。
“秀儿不想走,那便不走吧,放妻书就此作罢。”
“那怎么能行?”
“就是!绝对不行!”
王家父子横眉竖眼,坚决不同意。
陆云鸿也不恼,只是看向王秀的目光似笑非笑,好像是在说:看吧,与我无关!
王秀心里堵了口气,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随后起身道:“父亲,大哥,你们听我说。”
“我和云鸿的婚事是皇上亲赐,倘若我这个时候背弃云鸿,那就是相当于在扫皇上的颜面,皇上会不高兴的。”
这些王家父子何尝不知,但跟王秀的性命比起来,那些便不重要了。
王文柏道:“秀儿,爹爹知道这样做对不起皇上,等你出去以后,爹就去辞官,我们一家回乡办个学堂,一定可以度日的。”
王林也道:“是啊,妹妹你别担心,再说了,王家的前程哪有你的性命重要?”
即便不是亲生女,此时的王秀也动容了。
原来父兄什么都知道,却还是选择救她而不计后果。这样的亲情,不正是她一直渴望而得不到的吗?
想到前生父母重男轻女,大哥挥霍无度父母都会纵着他,可是她不过是想念一个好一点的医科大学,都要自己勤工俭学才能去念。即便后来她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对于父母来说,也不过是一个可以贴补家用的女儿,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王秀再次跪下,给王父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响头。
王父去搀扶她时,她紧紧握住王父的手道:“爹爹听女儿一言。承蒙爹爹娘亲养育,五位哥哥爱护,女儿已是满怀感激。如今女儿不孝,已嫁做陆家妇。倘若父兄执意让我回家去,让我成为拖累整个王家的罪人,那女儿情愿从未投生过王家,宁可现在就死。”
“求父亲成全女儿一片孝心,他日若真成为刀下亡魂,盼父兄能替陆家上下收尸,送返原籍安葬,也算是全了王陆两家的情义。”
王秀说完,再度叩首,亦是深深响头。
王文柏扶不住女儿,已经是泣不成声。
王林堂堂一个七尺汉子,又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此时也是眼泪横飞。
陆云鸿没有再听见王秀的心声了,他知道此时的王秀是真心实意不想牵扯王家进入泥潭,明明只是一个异魂,又并非王家的亲生女儿,她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当年王秀要有这个觉悟,王家何至于连个后人都没有留下?
就在此时,他听见王秀的心声道:妈呀,还不同意吗?我都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恨不得大哭一场了。
想一想,当年的王秀也是可怜,才十七岁,又是被父兄宠爱长大,哪里知道人间疾苦?
在这天牢大狱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一听说可以出去了,那还不跑得比兔子还快?
只是可惜,她应该至死都没有想通,她只是想像从前那般恣意地活着而已,为何如此艰难?
陆云鸿诧异地望着王秀,想不到她竟然还会替原身说话?虽然她不尽知实情,可他心里的怨气竟然淡了不少?
前生他恨了王秀几十年,也不是不明白王秀当时撇下他和陆家的无奈,但他就是原谅不了。
尤其是,王秀最后委身安王。这成了异党用来恶心他的事实,王家也变成了他们嘴里的秽臭鼠辈。他一直在想,如果王秀一直活到最后,她会不会后悔?
因此他重生想的第一件事,便是保住王秀的性命,让她亲眼目睹王家的惨状。
可现在,他已经没了这个兴致。不是因为此王秀非彼王秀。
而是因为他突然明白,王秀与他都是造化弄人,他们谁也不想落得那般结局,但谁都没有避过。
王文柏还在泣声道:“秀儿如此贴心懂事,让爹爹怎么舍得下?”
王秀抹去眼泪,大义凛然道:“爹爹必须舍,否则女儿岂不是枉受爹爹教诲?爹爹是太子少傅,一举一动,满朝文武谁不争相效仿?”
“爹爹养育女儿一场,女儿成不了爹爹的骄傲,也不想让爹爹蒙羞。”
说罢,又唤王林:“大哥,我求你带爹爹走吧,莫要让我恨你们一辈子!”
王秀说完,转过头去,已不肯再看他们。
王林扶着父亲,二人皆是不忍,但见王秀心意已决,一时间痛心疾首,哽咽出声。
陆云鸿适时地出声道:“岳父,大哥,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劝劝秀儿。”
王秀睁着红红的双眼,对陆云鸿怒目而视:“你若跟爹爹和大哥一样,那我就当白嫁你一回,日后若能活命,也绝不做你的妻。”
陆云鸿眉眼一动,猜测她是故意说的,便听她心声如何?
只听王秀在心里道:丑话先说在前头,日后再跑,想必陆云鸿也不会太吃惊了。
陆云鸿:“……”
你一个上知千年万年,下知八百年的历史活物,还想跑??
陆云鸿看向王秀的腿,寻思从哪里开始打断为好?
王秀被他看得心发慌,跑过去撞了他一下,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你休想摆脱我!”
陆云鸿笑,执起王秀的手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王秀:“……”??
卧槽,他竟然摸我的手,那他究竟是不是死断袖啊?
请问现在我后悔了,我还能跑吗?
王秀下意识看向王家父子。
下一瞬,陆云鸿好死不死地直接挡在她的前面,凉凉道:“别看了,徒增伤心。”
“你看你这衣袖都断了,夜里是不是会冷?你穿我的吧,我的没有断。”
看着陆云鸿准备宽衣解带的王秀:“……”
“妹妹,你拿着这个,好好照顾你自己。”
王林冲上前来,撞开了准备脱衣服的陆云鸿,给王秀塞了一包重重的东西,听声音好像是金银之物。
眼下在天牢里,这些东西的确有用,王秀就没有推辞。
不过她掂了掂,好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