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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手就要跟着跳下去，下一刻，另外一只穿着蓝色制服的手死死抓住了他。

坠落的失重只在一瞬，阮允却想起了很多。

短短一生，走马观花，她想起初入医学院时对着南丁格尔像的宣誓：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

她想起阮母慈爱的脸和患者们康复时的欣喜……

还有……祁骁，如果能有下辈子，她希望能遇见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嘭！”

一声巨响，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
安济医院急诊科。
阮允正给一个刀伤患者缝合，护士长匆忙敲门道。
“主任！滨江小区突发大火，伤者十余人，救援车正朝医院来。”
阮允沉着吩咐：“立刻开启紧急通道，通知所有人准备好，随时待命。”
鸣笛声渐近，穿深蓝色制服的救援队抬着伤者迅速下车。
穿白大褂的医生们也飞快迎了上去。
急诊病房很快排满病人，阮允处理好手中患者，也快步走来。
拉开一个病房，病床上的人让她瞳孔一缩。
是她丈夫祁骁。
脸上带着黑灰的男人深蓝色救援服半脱，手臂上的伤口血肉模糊。
阮允心提了起来，拿起碘酒要上前处理。
却不想，祁骁瞥了她一眼就将手拿开：“这点小伤就不麻烦阮主任了，你去照顾其他重症病患吧。”
阮允身体一僵，心里不是滋味。
明明是夫妻，两人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幅样子。
她将碘酒放下：“好，我叫其他人来给你处理。”
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祁骁眼里一片深沉。
等阮允处理完其他伤者，已经是三个小时后。
连续不断的诊断以及缝合，让她站起来时，眼前一片发黑。
“阮主任，没事吧？”护士关切的问道。
阮允按了按太阳穴，摆摆手，抬脚往祁骁方向走去。
祁骁手臂已经包扎好，此刻正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他睫毛颤了颤。
阮允轻轻走近，在他床前坐下。
看着男人疲惫的睡颜，她眼里闪过心疼，伸手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下一刻，病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她伸出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这时，阮允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慌忙接起。
“西西，晚上跟祁骁一起回来吃饭吧。”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传了过来。
阮允看了一眼祁骁，压低声音道：“妈，祁骁还有任务，我自己回去吧。”
她挂了电话，看着背对着她的祁骁，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脚步声远离，祁骁凌厉的黑眸睁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阮允，什么时候，你嘴里才能有一句实话？
晚上七点，阮允准时到家。
刚换下鞋，就听阮母嘀咕道：“你看看你们俩，一个比一个忙，家不成家，哪里像是结了婚的？”
阮允无奈开口：“妈，我有自己的目标，祁骁也有自己的事业，你就不要操心我了。”
阮母瞪她一眼：“我是怕你们步了我和你爸的后路！”
阮允三岁时，父母便离了婚，是阮母独自拉扯她长大。
阮允神色微凝，随即揽住阮母的肩：“妈，不会的。”
说着这话，阮允想到祁骁的疏离，嘴里发苦。
阮母拿她没办法。
吃过饭后，阮允正要走，阮母又递给她一个保温壶：“这是给祁骁的汤，你带回去。”
阮允接过，才下楼离开。
回到和祁骁的家，房里一片漆黑。
阮允洗漱后靠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里发空。
她有些记不清，和祁骁多久没坐在一起吃过饭了。
第二天一早，阮允把汤热了热，提着去了医院。
走到302病房时，却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阿骁，这个汤我熬了4小时，肉都很软烂了。”
阮允推门的手一顿，站直身子从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
只看见一个长发女人站在床前。
阮允眉心蹙起，心里突然涌出怪异感。
接着，女人娇柔的声音又响起：“你以前最喜欢我熬的汤了，快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听到这里，阮允心里一颤，下意识推门而入。
她迎着女人讶异的目光，将保温壶放在床头柜上，对祁骁说：“这是妈让我带给你的汤。”

第2章 

空气暂时的安静了一瞬。
女人笑容一僵，看向祁骁：“这位是？”
阮允就听祁骁道：“安济的急诊科主任，阮允。”
阮允一愣，看向祁骁的眼睛。
两人目光相触，祁骁先移开视线，躺了下来：“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女人笑着说：“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女人走了出去，阮允仍站在病床边，沉默了一会儿，终究什么也没说，转身出了门。
刚出门，迎面却撞上了之前的女人。
她伸出手笑道：“阮医生，认识一下，我叫吴倩。”
阮允顿了一下，伸出手去，但还没触碰到，吴倩的手便收了回去。
“阿骁住院这几天，麻烦您多照顾了。”吴倩笑着说完，转身离开。
阮允微微皱眉，将手插回兜里。
看着吴倩的背影，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回到办公室，副主任唐泽便迎了上来，神色沉重。
阮允收敛思绪，沉声问：“什么事？”
“48小时了，309房患者还没醒。”
唐泽将资料递给阮允：“他是急性脑血栓导致的昏迷，按理说醒来的概率不小。”
阮允的心往下一沉：“血压控制的如何？”
“都在正常范围内，但昏迷越久脑缺氧概率越大，再不醒来，恐怕……”
唐泽摇摇头，神情悲悯。
阮允翻着资料，病人才21岁。
她突的就想起那个跟在担架后的老人家，穿着朴素，每次看到她都问：“医生，俺儿子啥时候好啊？”
而那那份期盼忐忑也在自己说出结果后化作黯淡的绝望。
阮允眼神一黯。
做医生以来，她每天都要面对无数生死，人们都以为医生已经麻木，其实她才是最害怕失败的。
害怕生命的逝去，更害怕那些家属的眼泪。
生死有命，可大多时候，一个人的命不止是他自己的事。
阮允稳了稳神：“请脑科主任会诊，我们一起去。”
下午，祁骁在走廊上透气，两个护士从他面前走过。
“阮主任和唐副主任真是一对黄金搭档啊，听说他们从进医院开始就一直在一起。”
“是啊，可惜阮主任结婚了。”
祁骁神情瞬间冷了下去。
他凌厉的目光透过走廊，落向了阮允办公室的方向。
晚上，阮允结束会诊，打了份粥准备带给祁骁。
刚一进门，就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一份冒着热气的汤。
阮允下意识问：“这是……吴倩又来了？”
祁骁扫了她一眼：“我们曾经是同学。”
阮允被他的态度刺了一下，走过去将粥放下，轻声道：“你的伤得吃点清淡的。”
祁骁淡淡道：“先放着吧。”
阮允默默攥紧手指，还想找点话，门口唐泽惊喜声音传来：“阮允，309患者醒了！”
阮允转身，眼里爆发出惊喜，刚走两步，又歉意的回头看祁骁。
但男人只是望着窗外，对她的离开不置可否。
阮允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大步走出房门，她却在走廊上看见了吴倩。
阮允心里咯噔一下。
但当务之急，还是患者那边，她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309房的年轻人虽然醒了，但是意识昏沉，还要进一步仪器检查。
处理好这件事，阮允有些急迫地去找祁骁。
走到病房门口，她竟又看见了和昨日几乎一样的场景。
——吴倩坐在病床边，给祁骁递汤。
阮允看着都觉得荒唐。
可她的脚步却不像昨天一样理直气壮。
下一秒，吴倩的声音缓缓传来：“我知道，你怨我当初跟你分手，可我也有自己的苦衷，阿骁，我们五年的回忆，你都忘了吗？”
阮允浑身一震，周遭的空气好像瞬间被抽空。
下一刻，祁骁磁性的嗓音落入她耳中：“我没忘。”

第3章 

阮允如坠冰窖，整个人脱力的靠在墙壁上。
不知多久，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阮允回过神后慌张离开。
病房里。
祁骁看着满脸欣喜的吴倩，将手抽出来，沉声道：“但是我也不可能继续跟你在一起。”
吴倩表情一僵，不可置信的问：“你根本不喜欢阮允，为什么还要被婚姻束缚？”
祁骁眸色冷沉，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门被敲响。
“请进。”祁骁立即开口。
病房的门被推开，祁骁的上司陈峰走进来。
他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你小子好福气，老婆照顾着呢。”
祁骁脸色不变：“只是一个朋友，您找我什么事？”
陈峰恍然，朝吴倩抱歉的笑了笑。
吴倩脸色有点难看：“那我先走了。”
等吴倩离开，陈峰才对祁骁说：“队里准备把你调去山城。”
祁骁漆黑的眸子看向陈峰，缓缓皱眉：“那我要半年才能回来一次。”
陈峰无奈：“没办法，黄队长因伤退役，现在那边没人管，一团糟。”
祁骁沉默片刻，才说道：“这件事，我要跟我妻子商量一下。”
另一边，阮允回到办公室，心却静不下来，耳边仿佛还回荡着祁骁那句‘我没忘’。
原来，他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她……
“阮主任，309病人再度昏厥，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唐泽出现在门口焦急开口。
阮允定了定神：“术前准备做好了没？我马上过去。”
当她走到手术室门口时，看见患者头发灰白的母亲靠坐在墙上，眼睛死死盯着手术室的门，满是空洞。
阮允心里猛地一酸，眼里闪过一丝坚定。
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将近八小时后，长亮的红才变成了一片绿。
阮允满脸疲惫的走出来，还没摘下口罩，手臂就被一双干枯的手紧紧抓住。
“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老人浑浊的眼盯着她，手上的劲大的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
阮允忍住痛，轻声安抚：“老人家，手术很成功，您可以放心了。”
“手术成功，手术成功……”老人重复道。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
“他爸走得早，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拉扯大，又遇上这样的事，我怕啊……”
老人哭的像个孩子，下一刻，她竟爬起来跪在阮允面前：“阮主任，我在这里给你磕头，谢谢你救我儿子啊，谢谢……”
阮允的眼眶瞬间通红，立刻弯腰去扶。
却不料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栽。
“阮允！”
唐泽一步跨过，将人护在自己怀里：“阮允，你怎么了？”
走廊那头，同样等在手术室外的祁骁，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人，脸色瞬间如凛冬般冰冷。
阮允渐渐缓过来，推开唐泽的手：“谢谢。”
刚一抬头，却对上祁骁冰冷的眼神，没来由的，她心里发苦。
“你怎么来了？”阮允走过去问道。
身后，唐泽眼神黯然，随即温声安抚老人的情绪。
祁骁开口：“我要出院。”
阮允一愣，迟疑道：“可你手还没好……”
“阮主任，”祁骁打断她，“这是我的事。”
阮允呼吸一窒，看着男人脸上的不耐，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的走到收费处。
祁骁在出院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突然开口道：“我会去山城工作。”
阮允眉心一跳。
山城，离云城将近四百公里的路程。
她抬头看祁骁，想说，你能不能不去……
可话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祁骁也有他的理想与抱负，她不该将他困在身边。
于是，阮允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好。”
说完，她莫名的感到心慌，好像祁骁离她越来越远了。
男人突然回头看她，眼里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
快的让阮允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下一刻，就听祁骁开口：“如果你觉得受不了，我们可以离婚。”

第4章 

阮允猛然抬头看祁骁。
祁骁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两人同时沉默了。
祁骁喉头一动，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一个星期过去，祁骁好像很忙，阮允也没有机会跟他碰面。
这天，阮允下班回家，却意外发现家里亮着灯。
她走进房，就看见衣柜大开，高大的男人正在收拾自己的衣服。
阮允眉心一跳，走过去：“我来帮你整理吧。”
祁骁将手中衣服放进行李箱，直起身来，平淡开口：“你知道我的棉服放在哪吗？”
阮允心里猛地一颤，眼里逐渐爬满无措。
这时，祁骁的手机响起。
阮允瞥到了屏幕上闪烁着的‘吴倩’二字。
祁骁走出房间接听，阮允怔然看着地上的行李箱。
半晌，她低低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对不起……”
夜晚，两人躺在床上。
阮允感受着身边男人平稳的呼吸，翻过身，小心翼翼地伸手覆在他手背上。
下一刻，男人挪开手转过身：“很晚了，睡吧。”
阮允僵住，片刻后才将手慢慢收回来。
她一眨不眨的看着祁骁的背影，慢慢红了眼。
第二天醒来，她一摸身边，冰凉一片，祁骁走了。
这天之后，阮允几乎住在了医院，家里冷清的可怕，她不愿意一个人呆在那。
记挂着祁骁，阮允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
但祁骁却很少回消息，即便有，也很简短。
看着对话框里那个单薄的‘是’字，阮允嘴角挂上苦笑。
唐泽见了，关切的问：“怎么了？这些天看你心不在焉的。”
阮允摇了摇头：“没事，继续说吧。”
傍晚，阮允接到了阮母的电话：“允允，晚上回来一趟。”
她犹豫一下，应了下来。
下班后，她径直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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