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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的日光削去两分萧瑟之意。
啪,哗啦…
瓷器被砸碎的声音接二连三响起,还能隐约听到两分哭闹。
自穆家接旨后,成日里便是这样的光景。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穆家被陛下赐婚,要嫁一个女儿给那权倾朝野的东厂厂督顾青如!
就算顾青如位高权重,可他也是个太监啊!
穆家两个女儿,谁也不肯。
“母亲!”
见自己母亲到了,穆家大小姐穆漓月赶忙扑到穆夫人怀里,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母亲,我不嫁,我怎么可以嫁给一个…”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母亲捏了颗酸梅子塞进嘴里。
“祸从口出,你应该学你妹妹稳重点。”她拍着漓月的背,声音哽咽,满面忧戚:“瘦了,憔悴成这样还不吃药。”
“对!妹妹,还有妹妹。”
漓月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袖:“传言说顾青如夸妹妹生的好,便叫妹妹嫁去不正正好吗?”
她本就生的美艳,做出这样的表情也不能叫她减去姿色分毫,穆夫人许采薇没说话,眼泪顺着眼角划过,表情分外纠结,既有心动又是不舍。
见母亲没答应,漓月悄悄看了看她脸色,又软着声音哄她:“母亲,我这不知分寸的样,即便进了督主府,也会给家里招祸。”
动静闹得这样大,青棠定是知道了,可那有如何呢?
如若将自己送给那般可怕的人物,漓月难以想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挨。
终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样的日子如何能过。
“母亲,您想。女儿拢共见了督主两回,回回被吓晕过去,只有妹妹,头一回见还有本事跟他求情,先将女儿送回来还能全身而退…”
她很是急切,拽着衣袖的手也不自觉用力,“况且,况且督主还夸妹妹生的好,未曾怪罪冒犯他的名讳!”
泪水止不住的滑落,她不说话了,哀求似的看着母亲:“母亲,女儿知道对不住妹妹,可女儿嫁过去牵连家里该如何是好。”
是啊。
青棠稳重,更合适……
穆夫人心想。她吐出口气,抱着漓月说:
“别怕啊,不哭了,好好喝药。”
穆漓月安下心,哭哭啼啼的出了母亲怀抱,连喝药都是喝一口,看她母亲一眼,那模样万分惹人垂爱,许采薇的心不由得又往她那偏了两分。
另一厢。
穆家二小姐虽然安静,却也是忧虑重重。
穆青棠坐在窗前的绣架边上,绣着上回未做完的图样。
家中这两日阴沉沉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难得不专心,一个不注意针尖顶破了手指,吐出滴红艳艳的血珠。
两日前。
她跟姐姐漓月一起参加东平伯夫人的寿宴。
本该是热热闹闹的喜事,结果那位督主一到,红事变了白事,东平伯府,抄家问罪!
眨眼间,东平伯府清冷得失了人烟味儿。
各家待字闺中的姑娘都白着一张脸,深深地低下头。
她们到的晚,没瞧见半刻钟前凶恶的一幕。
穆青棠满心疑虑却不敢开口,学着别人的模样低着头,藏在袖间的手指忍不住发抖,身上是涔涔冷汗。
空气里飘出淡淡的血腥味,没有人问为什么东平伯夫人不在,她们垂着头,只恨当初没找个由头将东平伯府的帖子推了。
有谁能不怕呢?
生死不过一念之间,能不能安然无恙的走出去全凭顾青如一个念头,谁敢去赌他今日的心绪如何。
“督主。”
伴着这声督主来的还有滴答滴答的声响,
他似乎兴致不错,带过阵腥甜的风坐上主人位。手里捏着两颗珠子,碰在一起脆生生的,莫名叫人想到骨头的咯吱声。
青棠感觉到姐姐往她身边靠了靠,那张能和芍药比艳的脸蛋现在苍白如纸,她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又怕惹恼那人祸及全家。
近乎屏息般等着顾青如发话。
“坐。”
有些心性不佳的已挂了泪珠子,呜咽声却压得紧紧的没有发出分毫的声音,就连坐下也是规规矩矩的低着头,没有一人敢看去瞧他究竟是怎样的脸色。
青棠死死拽住漓月的手,她怕一松手姐姐便会没了主心骨又一次被顾青如吓晕过去。
她原觉得自己比姐姐幸运些。
未曾遇到过东厂办案,但好运不会眷顾一个人很久,有些事情终究是躲不过的。
她轻轻呼出口气,心里慌成团乱麻。
“带上来。”顾青如扫了眼如同鹌鹑的姑娘们,眼里沉如暮霭幽深不见半分明润。
往日高高在上似乎也不是同一个人一般,如今怕成这样,他嗤笑一声,觉得名门贵女不过如此。
“抬起头来。”他皱了皱眉,“要咱家帮你?”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抬头,惨白的一张张脸蛋不少人脸上还挂着泪痕。
没有人敢擦,只有藏在袖下的手死掐掌心,生怕自己受不住吓晕过去。
这副样子似乎讨了顾青如的欢心,嘴角牵起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东平伯大人别来无恙。”
昨日还圣眷正浓的东平伯府今日却成了顾青如手里的玩意儿,齐齐跪在他脚下。
青棠坐在末尾,看的清清楚楚。东平伯夫人湘妃色的裙摆上沾了两点血迹,跪下时头上的珠钗颤颤,她明显在发抖。
“顾督主说笑了。”
东平伯的额上有层薄汗,说话时也打着颤。
顾青如睨了眼:“带少爷上来。”
他口中的少爷不言而喻,还没走近浓浓的血腥味便到了,滴答滴答,血液顺着他的嘴角不断流出,开了一路的血花。
“咱家嫌他聒噪,又怕他那张嘴给您惹麻烦。”
他说的轻飘飘,跪着的东平伯夫妻脸上颜色尽褪,目眦欲裂的看着他。
东平伯夫人遏制不住心中情绪,身子摇晃两下,还未开口便是银光一闪被人抹了脖子。
“夫人!”
还没等他说出别的,东厂的人就拿了帕子堵上他的嘴,摁着他。
迸溅的鲜血撒到穆青棠身上,淡色的衣裙沁出红色的花。
她噙着泪不敢哭,死死咬着下唇将惊恐咽回肚子里。
姐姐穆漓月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她想扶又不敢。
眼见姐姐的眼睛逐渐涣散将要晕倒,却被顾青如一声“你叫什么”硬生生拉醒。
没有人哪个姑娘见过这样的阵仗,脑子里全都成了浆糊,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滚下,私下更是下死手掐着自己,就怕自己晕过去。
她们都瞧见了,穆家姊妹被顾青如留意,伸手一指,似乎是相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