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还要看完这些折子,你先下去吧,有事朕叫你。对了,先去找件女子的衣服来。” 我静静地躺着,眼前是明黄的床帷,身边是淡黄的锦被,到处都是龙的图案。我暗叹一声——这里,应该是养心殿了;我躺的,应该就是大羲皇帝的龙床。...
他见我点头,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拣起我放在一边的宫灯,从袖中拿出火石,宫灯再次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他看了我一眼,就手执宫灯径自在前面走,我小心地落在他后面一步紧随,低着头。
走了很久,两人都无语。我的心“砰砰”跳着,他这样不言语是怎么回事呢?我又该怎么办呢?如果他问起我是谁,我该如何回答?
或者,该如何逃开呢?走着走着我抬头,竟然发现他走在了我的身旁,步子从容缓慢,好似散步。可是,这没有月亮的晚上,凉风凄凄,真的不适合散步。
我望了望他,想说让他回宫休息的话,毕竟明天一早还有早朝。他一向都是勤政好学的皇帝,现在很晚了,更何况风也越来越急了,他穿的又不是很多、很厚,着凉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我正要开口,他的目光转过来,看着我皱了皱眉问:“你冷么?”
我“啊”了一声,心中甚是惊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细心,却又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垂下眼睛又摇了摇头。
他停下脚步,我也停下来,看着用大理石铺就的宫道,心中慌乱不知他要做什么。突然我感觉有东西披在了我身上,侧头一看,原来是之前他身上穿的那件玄色披风,再看他,只穿着一件银纹单龙墨蓝平锦常服,单薄的面料。
我慌忙要解下那披风,他按住我的手,摇摇头笑了:“不用,我不冷。你穿着吧。”说完,又径自走着。
我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角,“皇上……”
话音未落,大雨就无预兆地洒下。
他拉了我的手跑起来,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披风和裙子被雨水打湿绊着我的脚,软底白缎的绣鞋不小心踩在了纱裙长长的前摆上,脚下一滑,腿一弯,惊呼一声,人就倒在坚硬的大理石上。
他停下来,弯下腰就抱起了我。他的头发已经湿了,水嗒嗒地滴下来落在我的脸上。这是不合礼数规矩的,我挣扎着要下去。
他加紧了手上的力度,看着我说:“别动。”口气是那么的不可抗拒。
我僵着身子,任由他抱着我飞快地走着。他抱我抱得是那样的紧,我紧贴着他的胸口,呼吸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也感觉到他坚实有力的臂膀。我将头埋起来闭上眼睛,心跳个不停。
“皇上,您这是……”
伴着张德海慌乱惊讶的声音,我睁开了眼睛,我们已走进一座宫室中,我看到张德海用疑惑的眼神看我。
他没有理张德海,抱着我进了里间,轻轻地把我放在床上。
张德海跟进来,“皇上……”
他看了张德海一眼,没有回答,走了出去。张德海慌忙跟出去,“皇上,您快擦擦,奴才这就让他们去请御医来。”
然后,我听见他不耐烦的声音:“不用了,熬些姜汤来。”
“小六子,快去!”张德海吩咐道。
“哎。”有人匆忙跑了出去。
“皇上,您快换身衣裳。”一阵窸窣声音之后,又传来张德海的声音,“皇上,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朕还要看完这些折子,你先下去吧,有事朕叫你。对了,先去找件女子的衣服来。”
我静静地躺着,眼前是明黄的床帷,身边是淡黄的锦被,到处都是龙的图案。我暗叹一声——这里,应该是养心殿了;我躺的,应该就是大羲皇帝的龙床。
该怎么办?我思索着,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到天亮,况且他一会儿要安歇时就会进来的……
不一会儿,有人进来,捧了一套女子的衣衫。我假装闭了眼睛,听见脚步声离开,这才睁开眼睛。
我起身下床,匆匆穿好衣服,又拿了自己的湿衣,轻轻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我看见他趴在了那张乌木宽桌上,桌上是一沓沓的奏章,他的手中还拿着朱笔。我轻轻上前,看来他是批奏折时睡着了。
我心揪了一下,走回床边取了被子小心盖在他身上,又轻轻摘去他手中的御笔。他头偏向一边,睡得很熟。
我细细地看着他熟睡的脸,那坚毅的棱角柔和了许多,少了那份威严,他也就是一个温和的男子。
我慢慢拉开门向外看了看,门口竟无人守卫,想定是张德海怕扰了皇上给撤下了,不过殿阶下却有侍卫巡逻走动。
趁着一队侍卫刚过,我猫了腰快速走过殿廊。这里应该和我坤宁宫一样有个小小的花园,就一定会有那个供莳花太监进出的小门了。
待我安全回到坤宁宫时,天边已微亮,一路上我躲了好几次巡夜的侍卫。
雨一直下着,虽不若开始那么大,但是我浑身还是被淋透了,脚下渐渐无力,一迈进坤宁宫的宫门看见当值的小禄子,心放下,一夜的担惊受怕后的劳累和风吹雨淋后的寒冷一起涌了上来,再加上先前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我头一沉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朦胧中好像听见皓月让馨兰去请御医,我费力地睁开眼。
蕙菊眼尖看见我醒了,上前焦急地问道:“娘娘,您怎么样?”
皓月、馨兰听见立刻来到我身边。
我挣扎着说:“不要去请御医,只是累了。”
说完,凝神看了皓月一眼。皓月要说什么,我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皓月上前给我掖好被子,然后说:“馨兰,你随我去小厨房,还有些医风寒的药,我们给娘娘熬了。蕙菊,你在外面守着吧,让娘娘好好睡一会儿。”
听到她们都出去了,我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醒来时,皓月呆呆地坐在我身旁,手里是一块半干的手巾,正痴痴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我醒了也没有发现。
我看了她半晌,淡笑了一下,感觉身体没有那么难受了,但是依旧乏力。我轻轻地转个身,皓月这才将眼神从远方收回,下意识地要将手巾敷在我额头上,一低头看见我含笑看着她,吓了一跳。
我慢慢坐起来,皓月连忙扶我。我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笑着问:“想什么呢啊?”
皓月脸红了,“小姐说什么呢,没有想什么啊。”
我盯着她的眼睛,她有一丝丝的闪躲。我笑了,看来皓月是真的有心事了,还是先不问的好。
我又闭上眼睛,“我饿了呢。”
“我这就吩咐他们上膳。刚才做了些清淡的小菜和粥。”
“嗯,就是想喝点粥。”皓月扶我起来,我看看外面昏黄的天,“几时了?”
皓月掩口笑道:“都傍晚了呢,酉时过半了。”
“我睡了很久啊。”
“可不是,不过小姐回来的时候可把我们吓坏了。你都不知道你当时的脸色多苍白,过了晌午还发热了,我就又想去找御医的,可是御医院里的御医都去养心殿了,我就回来了。”
“养心殿?”我惊得坐直了身。
皓月惊讶地看着我,“怎么了小姐?”
我镇定下来,“没什么。”转而看着皓月,“昨天见到父亲哥哥他们了吗?都还好吧?”
“嗯,都好着呢。老爷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昨天真的很高兴就显得更精神一些。大公子可是很风光呢,这次立的功也不小,看起来皇上很赏识他呢。”皓月说到“皇上”二字的时候,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那就好了,都好我也就放心了。我没有去,父亲问了什么吗?”
“皇上似先前说过了呢,所以我去老爷就没说什么了。”
我点点头,心里知道皓月在我这儿藏不住什么,就静静地等她说。
果然,皓月开口了:“小姐,皇上好像很喜欢您绣的那幅图呢。”
我点点头。此时,蕙菊进来说偏厅里已摆好了饭菜,皓月扶我过去。我看了看偏厅里站的太监宫女,又看了看皓月,知道在这里也不好问什么,便先行坐下吃起晚膳来。
喝了口莲子羹,稍有些烫,一旁的紫樱发觉,连忙走来端了下去。
此时,我心里真有些担心,御医若都去了养心殿,那说明他病得不算轻。许是昨天夜里淋雨,又穿得少,那么晚还批奏折,虽然我给他搭上了被子,可是毕竟还是不行的啊。
我越想就越担心起来,唤来玉梅要她去打听一下。
用完了晚膳,我回到寝殿。皓月坚持要我回到床上躺下,便披了件细丝云纹的外挂,半靠在织锦的软垫上,皓月坐在我身边绣一方丝帕。
我瞅了一眼,虽然还只是轮廓,但我看出是一对锦鲤。我不说话,只静静地拿枕边的诗集看起来。
“小姐,”皓月看了我一眼吞吐地说道:“昨天我看见皇上了呢。”
我放下书,抬头看她。皓月的脸色微红,眼睛斜看向一旁,抿着嘴不再说什么。
我平和地说:“然后呢?”
“他……”皓月欲言又止。
我笑了,“皇上很好是不是?”
皓月惊讶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皇上看起来很温和,一点儿不像我先前想的那样。”
我点点头,是啊,他也和我先前想的不一样呢。
我看着皓月,“人中之龙自然是不一样的。有什么心事就跟我说吧。我们虽说名义上是主仆,可这么多年不是早就如同姐妹了么?”
皓月笑了,“小姐……”
我接着说道:“皇上定是不错的,不然当年先皇也不会选他继位。爹爹也说过他的天资极高,毕竟是帝王啊。”
“昨夜皇上和老爷还有大公子谈笑,气度超群,甚至还跟我说了几句话呢。”皓月有些兴奋地说。
我淡笑不语,但是我能想象得到那种场面。他的一切真的很容易让人沉醉,只是,他是皇帝啊,你是永远不能奢望他能给你那种普通百姓拥有的、夫妻间举案齐眉深深依赖的幸福的。
我没有再说什么,因为我这坤宁宫他是不会来的,皓月也就不会再有什么机会和他有接触,这个印象也就会渐渐淡去,也许过段时间,皓月就会忘记喜爱,只留下崇敬吧。
这时,蕙菊端了药进来,“娘娘,该喝药了。”
皓月连忙站起来接过,吹了吹递给我,“有些烫的,但是这样药效才好些,您快喝了吧。”
我接过来喝了一口,好苦啊,摇摇头吐了口气。
“娘娘,备了蜂蜜水的。药是要一气喝下才好,也不会那么苦了呢。”蕙菊说。
我深吸一口气,一闭眼一口喝了下去,皓月连忙递来蜂蜜水,我接过饮了才感觉好了很多。
看着蕙菊出去,皓月方又坐到我身边,帮我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被子,“小姐昨夜去哪了啊?那么大的雨,您身子本来就不好的。”
“出去走了走,没想到碰上了雨。回来的路上差点被巡夜的侍卫发现,躲着就淋了些,不碍事的。”我轻描淡写地说着。
“哦,小姐以后出去还是带上小福子他们吧,也安全呢。”
“知道啦。”我闭上眼,药劲有些上来了,头沉沉的想睡。
皓月扶我躺好,刚要出去又回身来,“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