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人再提“审丑”，它也更隐秘地存在着。」

2019年，药水哥火了好几次。

从一句“宁配吗”被疯狂模仿，到抖音快手短视频平台上合拍“用头撞瓶子”，直到最近的微博话题“#药水哥强吻一龙#”“#药水哥vs一龙#”用近乎荒诞的情节吸引了观众的目光，让药水哥走进了更多人的视野。

▲药水哥挑战一龙

12月20日，药水哥在直播中公开挑战有“KO之王”“中华第一武僧”的一龙，许多网友称，这是一个“还没有比赛就能看到结果的‘约战’”。

在之后的发布会上，药水哥更是做出了“强吻一龙”这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药水哥发布会上强吻一龙

究竟是谁这么有胆量，敢约战和挑衅身披多个武术奖项的自由搏击选手？

▲“药水哥”照片

药水哥原名刘波，是虎牙直播中的一名游戏主播。在直播游戏的“主营业务”之外，让药水哥真正“出圈”的，是他直播期间特别的口音和一些荒唐又新奇的行为，比如穿着背心歪头、抱着鸡跳舞、顶着凳子扭腰、头撞瓶子、倒立翻身······许多金句热词也一度成为流行，比如“歪头杀”“黄头发的妹妹”“我不是你撒娇的对象，妹妹”“宁配吗”，药水哥和不同的主播连麦，用夸张的表情和音调和独特的风格吸粉无数，抖音账号获赞1617.2w，也成为短视频平台上炙手可热的模仿对象。

▲抖音平台上模仿药水哥的视频播放量已超过190多万

“妹妹，你买这个假cucci项链，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骗了土豪多少钱啊妹妹？”

“你爸爸看到你这样搞黄色，你怎么交代啊妹妹”

“没关系，别问我是谁，请喊我无名英雄，哈哈哈哈哈”

▲药水哥直播画面

杂糅着嘲笑和喜爱，人们开始关注这个互联网中独特的存在。观众们称他为“行为艺术”“抽象艺术”，但药水哥似乎并不拒绝人们在他身上所贴的“后现代主义标签”，反而继续消费着人们带给他的关注，在直播中极尽自己的荒诞表演，还时不时地嘲讽着观众。

▲药水哥直播画面

药水哥几乎将他对观众的戏讽做到了极致，这种戏讽不仅仅是真刀真枪的“对喷”，而是内化在行动和语言中的“不屑”和“高傲”，直白而浅显，却极具戏剧张力。观众嘲笑他，他戏讽观众，有来有往中构成了一场“互嘲的奇观”。而许多观众，也在这种互嘲之中“粉”上了这个特别的主播。

对奇观的期待，向来是围观群众吃瓜的常见姿态。不论是嘲笑唐·吉诃德近乎疯狂的傻劲的群众，还是直到现在都长盛不衰的“竞赛、征服、加冕”式的刺激场景，观众们期待并观赏着一个个像烟花一样的媒介奇观。在药水哥的短视频中，即便许多人称其为“行为艺术”，但归根结底，人们还是不断期待着那些常人不会去做的荒诞场面，进而推波助澜成一个个具有符号价值的“名场面”。

人们对药水哥是爱还是嘲笑，或许已经没有那么明确和重要了。观众们在药水哥身上寻找的，是那些个从未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奇妙经历”。在马斯洛所叙述的需求层次中，有一个叫做“自我超越的需求”，这一点的浪漫之处在于，当你遇到不曾知道或拥有的景象，可能会产生一种满足的心理。一千个人心中或许有数万种“荒诞行为”的想象，但药水哥的出现，仍然打破了人们对荒诞的理解，这种类似“发现新大陆”式的快感，就是观众的自我超越需求得到满足之后的愉悦。未解之谜的诡秘、阿凡达的遥远、三体的难以具象······这些都是超越需求层面的浪漫而不可知的美丽。

▲行为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

而在形容药水哥时许多人口中所说的“行为艺术”，诞生之初就存在围观的特性。1947年，前南斯拉夫行为艺术之母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的行为艺术作品《节奏0》，就向观众展示了他们荒诞的样子：入场的观众可以使用桌上的任何道具（包括枪、刀、鞭子、铁链等攻击性器具，以及玫瑰、酒、羽毛、拍立得相机等物品）对玛丽娜任意施为，而玛丽亚不会反抗并承诺承担所有的意外风险。而在六小时的表演中，人们的行为也由嘲笑慢慢演变成了具有侵略性和伤害性的行为：他们剪开玛丽亚的衣服，用玫瑰刺破她的皮肤，浇水，强吻，脱衣，拍裸照，玩弄隐私部位······尽管围观的人在作品结束后感到羞愧不已，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观众的围观和审丑欲望，从未消减过。

▲行为艺术《节奏0》现场

约战一龙，结果并不重要，药水哥为观众营造出的媒介奇观才是这个事件的价值所在。对吃瓜群众来说，围观和审丑从未消失。即便没有人再提“审丑”这两个字，它也已经变成更隐秘更暧昧的样子，存在于观众的围观行为中。

围观和审丑，也正是观众实现自我超越需求的重要方式。

围观群众们并不是主动选择为这场媒介奇观推波助澜的，在他们对面，是一个个想要“破圈”的主播、直播策划和运营者。

武术搏击、游戏直播这种相对垂直的内容，对一般观众来说似乎比较遥远。远离了观众的痛点的期待点，就很容易变成小圈子的自娱自乐。以武术节目《武林风》为例，国内的武术搏击类节目面临着专业人才缺乏和制作水平低的困境，节目很难“大爆”。许多像一龙这样的运动员，近几年也寻求着跨界的变化，不论是武术搏击节目还是运动员，“武打圈”正努力通过跨界的方式“破圈”。

▲《武林风》节目海报

“破圈”与直播的发展方向不谋而合。在瞬息万变的主播市场中，观众多一秒的关注，可能会给主播带来巨大的可能。跨界为二者打破发展瓶颈，获取更多观众的关注提供了机遇。约战和应约，就顺理成章地达成了二者的跨界合作。事实上，这个看起来颇有“蚍蜉撼大树”之意的“奇观”，不仅将搏击推到了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也让药水哥成功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甚至在策划和运营之下，催生了一场网红聚集的“跨界搏击赛”。

▲跨界搏击赛海报

奇怪的是，许多主播被人广泛关注，似乎都是依靠“奇观”来达成的。比如成语接龙、口吐芬芳的主播“迷人的郭老师”，以及直播期间不小心露脸被人戏称“萝莉变大妈”的“乔碧萝殿下”，还有直播期间经常语出惊人的“带带大师兄”孙笑川······似乎现在的直播，不创造一个“骇人听闻”的“奇观”，就无法吸引到观众的注意力了。对许多主播来说，博人眼球比踏踏实实直播更迅捷。创造具有冲击力的奇观，也开始变成直播者“出圈”的第一选择。

▲主播“迷人的郭老师”直播画面

但围观人群不应该成为主播们为“出圈”而打破道德底线的借口和“靠山”。“药水哥”在直播中憨傻戏讽的语言和行动，也收到了许多人对其“不尊重女性”的质疑，“迷人的郭老师”则因为在直播中的“屎尿屁”发言和有“嘲讽性别”嫌疑的“笑料”被管理员关闭。如果一味地迎合人们的“审丑”，制造虚幻的“奇观”，越来越多地打“擦边球”，只能拓宽观众的容忍度，降低底线，崩坏的会是直播文化本身。

“奇观”越多，背后的阴影就越大。

赵荷姗：《网络直播中道德失范现象及其规范机制研究》

冯琪：《国内武术搏击类电视栏目传播策略研究》

环京津网：《擦亮眼睛带上脑子！网络直播套路深 “乔碧萝殿下”承认“露脸事件”为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