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50%低端女装产自这里的广州制衣村是怎么样的
时间:2021-07-03 13:00:36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导语: 服装行业好像一直都是一个饱和状态,广州纺织城是很多朋友都有了解的,那天去中山大学附近找一朋友吃饭,酒足饭饱后朋友建议我逛逛附近的广州纺织城,我心想还有这样的地方啊,广州真是太大了,遂前往。
来源于:高级服装技术圈
服装行业好像一直都是一个饱和状态,广州纺织城是很多朋友都有了解的,那天去中山大学附近找一朋友吃饭,酒足饭饱后朋友建议我逛逛附近的广州纺织城,我心想还有这样的地方啊,广州真是太大了,遂前往。
本想逛完这里就回去,谁知阴错阳差拐进了隔壁一个村,竟发现另一片洞天。
10步一间制衣厂
我拐进的村叫康乐村,看名字我以为里边会有很多老人在颐养天年。
谁能想到这里竟藏了近千家制衣厂,半掩的门内不是老人在看电视,而是几十个年轻人挤在里边操作着纺织机械,嗡嗡的轰鸣声此起彼伏。一栋出租屋就好几间厂,每一层的厂名都不同。
街上的超市、餐饮店很多也改成了工厂。埋头干活的以女工居多,男女大概1:2的样子,有些厂规模大,几百平的面积和几十个工人。
有的规模小,夫妻俩人一个当老板一个当工人。
调研了康乐村的产业结构,这里的工厂以成衣制作为主,占所有工厂的 40%。
由于这里租金便宜,且与布匹市场挨得近,吸引了大批外来人口在此开厂,商家在布匹市场挑选中布料后,会过来康乐村的工厂下单,这里工厂多工人拼,在较短的时间内就能拿到成衣,多年下来这里早已形成一条完整的服装产业链。
村里以湖北人为主,街上很多广州-湖北的直达客车广告。
招工长廊
康乐村的主干道上,几乎每条巷子都挂了一块招工长廊的牌子。
我来的不是时候,网上说每年3、4月份制衣厂的老板会出来站街,把待遇亮出来让工人挑选,是的不是老板挑工人,是工人选老板。
之前央视也有报道这边的招工长龙。
因为订单量不稳定,这边工厂招的主要是日结工,这样可以在订单少时控制用工成本,工人的生活状态就是找到一间有订单的厂子干个一两天,老板交货了,就又回到街头,寻找下一间有订单的厂子。
日结工干满一个月能拿个4、5千,而一些手艺高超的老师傅则月入过万。
即使薪资不低,大部分年轻人还是不愿意干,年初有记者就招工难问题采访了一位老板,以下是原话:
比如制衣厂工资最高的车工岗位,用心学需要学半年到一年,现在90后、00后根本不会学这个东西,这个很累而且工作时间长,每天要工作十二三个小时,一个月拿一万多也很辛苦。而且淡季的时候也赚不到多少钱,都是回家去休息了。
长时间的工时吓跑了年轻人,他们更愿意去当外卖骑手,因此这边的工人年纪普遍偏大,以30-40岁的为主,很多都是夫妻过来,一些招聘广告上还写着夫妻同来有奖励。
网上有新闻说疫情前这里几乎每个工位都有工人在赶工,疫情后2/3的缝纫机都闲置了,据我这趟观察确实如此,比如这间有9台缝纫机的工厂就3个工人。
铁打的厂房,流水的老板
在村里晃荡,发现墙上贴的除了牛皮藓和租房广告,还有许多工厂转让广告
当地人说这边很多制衣厂都是一年不到就易主,当老板不难,一两万盘三四台缝纫机就能开厂,难的是请到熟手工并且接到订单维持下去。
最近几年随着村里厂子越来越多,房租随之水涨船高,成本上扬的同时招工也越来越难,很多老板都维持不下去,据一个制衣厂老板的口述,去年疫情时60%的工厂没有挣到钱,剩下的工厂减掉房租、水电和人工,一个月大概能挣个3、4万,但要旺季才有这个钱,一年里最多有8个月是旺季,算下来一间厂一年盈利最多30几万。
办厂二十年,
广州制衣厂老板的里子和面子
广州康乐村,刘常鑫含着胸坐在一个小马扎上,面前支着的小黑板还有雨打的痕迹,上面写着:“诚寻客户,代工牛仔裤,长期合作。”这行粉笔字是去年疫情后写的,如今已经有点褪色了。
同样找客户的人就坐在他旁边,沿着康乐桥往西排成一队。有的举着纸板,身上披着样衣,但大多数都无人问津。
“一整天接不到单也是常态。” 刘常鑫在广州开制衣厂将近20年了,去年疫情效益最差,今年可能排倒数第二。他的印象里,在康乐村,宿舍24小时有人睡觉,厂里24小时有人做工,街上24小时有人下单,可现在不是了。
康乐村里最热闹的地方都在康乐桥周围。桥头一家奶茶店的旁边,十几人围在一起,蹲着的和站着的抽烟聊天,他们都是找活干的工人,感慨着自己干的活不划算,打算挨到晚上等厂长来高价招零工。
“一个月7000块的坚决不干,这都不是钱,”柏德蹲在工友旁边,像个脱口秀演员般说着,“目标是月薪过万!”1987年生的他,在工友里勉强不大不小,但后脑勺的发旋间,头皮已经直接见了光。
5年前从湖北农村来到广州打工,他早已熟悉了康乐村招工的套路:一般越晚工价越高。从晚上11点开始,直到凌晨三四点都有人招工,“真想赚钱的要通宵”。白天,老板找长工,月薪给7000左右;一到半夜,老板有出货急又完不成的单,一小时通常给到35元,工友们干到早上八九点回去睡觉,下午两三点睡醒再出来找活。
宿舍里,工友们自嘲在这打工的都是“深圳三和大神”,“一人干活,全家不愁”,缺钱就干,累了就睡觉打游戏。用柏德的话说,“现在市场不好订单不稳,长工不如零工来钱快”。这时,他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用床单把自己的下铺围上一圈。
宿舍公用的桌子上散放着一摞扑克,有些牌的四角已经翘起。去年疫情解封回到康乐村后,柏德和室友们有空就边喝酒边打双升。打到最后总会半醉半醒地打趣:“谁要是输了就滚回湖北”。但直到今年5月,柏德的宿舍里没一个人走。“赚多赚少都不会走,留在这还有个念想。”柏德说。
晚上九点,康乐村大街上人流如织。柏德走到康乐桥边,从刘常鑫手里接过一件外翻的白色短袖,一只手捻着领口,另一只手搓转边线。这是一件完成了“四线”的样衣,刘常鑫在招人给衣服缝合和锁边,也招剪线、裁床、焊工和车位。
“一件几块?做多少?”柏德问。
“200件,没有次品每件5块5,明天早上四点前出货。”刘常鑫回答。
“6块成不?”柏德把那件短袖抻了回去。
“那走吧。”刘常鑫犹豫了两秒。
刘常鑫的厂在康乐桥东边200米左右。一幢临街楼的4层,不到100平米的两个房里有13个工人。柏德在机器前坐下来,从地上拎起一块布料开始车“四线”,顺着轨道的卡口把布送进去,脚踩着踏板,机器的咔嗒声和秒针转动的声音错落地响着。
定肩膀,裁剪领子,缝合衣服的前后两片,柏德做完一件大约需要2分钟。“时间有点紧”,但是柏德没有再放弃。按照要求,他要在工位上连着干6个多小时,才有可能在4点前把货做完,赚到1200块。
从招工、讲价到试做,整个流程下来半个小时不到。“他还算熟手,难得。”刘常鑫说着,把小黑板放在车间门口,去隔间里看成衣有没有质量问题。
在康乐村办了20年制衣厂,刘常鑫最骄傲的,就是留住了厂里的13位固定工人,他们跟着刘常鑫跟了十多年了。只有客单量大,又需要24小时内出货的时候,刘常鑫才会去招零工来补补人手。
但刘常鑫其实并不喜欢招零工。每次不得已要招,他都要时不常过来监督,长工的工作质量更让他安心。如果有短工在厂里,他都不敢把手机放在车间,更不用说现金。刘常鑫说:“如果招短工,我会想尽办法让他变成长工。”所以每逢过年他都给工人包车送他们回家,平时有空也一起吃饭。
不过柏德并没有留在厂里做长工的意思,因为他知道,长工夜里没有加班费,一旦做长工,万元月薪就没希望。刘常鑫也承认,康乐村里长工夜里加班就是一种义务,免费加班。“如果给长工加班费,这里开厂的老板迟早要跑,更不用说五险一金”,他也知道劳动法,“可这行一百个工厂里可能只有两个厂能开”,还不包括他自己。
2019年,刘常鑫在朋友圈里转过一篇“深度好文”,讲劳动密集型产业是落后产能,吸引不了现在的年轻人。当年,国家统计局的报告里提到,从事第二产业的农民工下降了0.5个百分点,16~30岁的年轻农民工占比则持续下降至25%左右。珠三角地区就业的农民工比2018年减少了118万人,下降2.6%。
他也不知道康乐村里这些纺织机还能开多久。只是这两年在抖音里越来越频繁看到,认识的供货商开始直播卖布,也有人发了个自动制衣机的短视频,定位在佛山某制衣工厂,22秒生产一件T恤,24小时不断电生产。他内向,不爱互动,但那次他确实点了个赞。
“服装行业,好像就是一种饱和的状态。”他说他没什么信心继续办厂了,更不想上进了。现在的收益虽然比疫情期间好些,但只有做一些特别的衣服才能赚多些,可他不知道什么衣服叫“特别”,只知道别人喜欢就叫“特别”。
最贵的拆迁
今年1月份网上有新闻说这边即将拆迁。
计划是2022年底10月31日前完成房屋的全部拆迁,2025年完成安置房建设,新闻还说改造投资总金额为346亿元,为广州有史以来投资总额最大的旧改项目。
查了下新闻,估计此举是为了迎合广州2015年提出的将中山大学周边改造成国际创新谷的计划,康乐村和附近的鹭江村都在划片之中。
到时这些制衣厂都得搬走,部分工人估计回湖北老家,最近几年内陆城市很多制衣厂分流了不少这边的工人,部分会寻找其他的制衣村,比如白云山脚下的大源村,有5000家电商商户聚集在那里,一些原本在沙河的小制衣厂也搬迁了过去,大源村也是著名的 “网红直播村”,挖数去年走访过。
人就像无根的浮萍,风到哪它就到哪,挖数还好,从三线小城潮州漂泊来了广州,有幸做着一份能吹空调住小区的自媒体的活,即便定居不下来,也不会有人赶我走。
这些工人则不同,他们可能来自湖北仙桃市下属某个村,漂泊1000公里来到这里,每天吸着棉絮,赶工10几个小时为国内女装事业贡献光和热,晚上回到出租屋拉开黑黝黝的门倒头就睡,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一呆就是好几年,如今他们又要重新踏上漂泊之旅,而30多岁的他们,还要继续漂泊多久呢,何处是家?处处是家。